”,次章代写家中景象而结之以“可畏”、“可怀”,其意了然。三章始言夫妇之聚首,“妇叹于室”,“我征聿至”,两两相对,双承上二章意。此下便当写聚首之乐矣,却忽借瓜芸;非瓜也,其人也──瓜犹如此,而况人乎!四章又借新婚之乐以形容之,末只一句打转,言语之妙,令人想像无已。盖聚首之乐最难言,言亦不能尽,故前两章从对面写,後两章为旁敲侧击之词,不言乐,正深於言乐也。读此诗,使人动思家之情,增伉俪之重。
  鄙意,读《诗》之法当先求其义。如此诗,三年东征不为不久,而其词绝无一毫怨意,若《卫》之《击鼓》,《雅》之《渐石》者,固由周公奉天伐暴,要是文、武遗德在民,周公矜恤有道,是以上下一体如此。即此可见盛世景象。易传所谓“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者,此也。然与《秦风》之《小戎》、《无衣》又不同。彼是一团霸气,与此有欢娱┲别。此秦之所以并六国而周之所以卜三十也。自说《诗》者以为劳诗,此意索然矣。
  次考其事。如此诗,即周公伐奄事,当在《书大诰》之後,《多方》之前。盖商季诸侯互相吞并,东方奄为最大。武庚,亡国之馀,伐之想不大段费力,而伐奄为最久。故孟子云“三年讨其君”,即此事也。
  次玩其文。如此诗,醇厚和平中有朴茂之气,真盛世之音也。《小雅》、《国风》中,惟《七月》之雄伟深厚在此诗上;若《出车》、《六月》等篇,虽冠冕堂皇,而气味皆不若此醇古。即此可验政事盛衰,世次先後。
  若诗中语有难解者,不妨姑置之。说皆可通者,不妨两存之。今人觌面问答犹不无错会其意者,况三千年前之言语,世变风移,名殊物异,安能决知其某字何意,某字何意哉!且由古文而隶,而楷书,由竹简而纸,而印本,岂能绝无缺误。是以武侯略观大意,靖节不求甚解。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卷二
  ○封建论上
  旧本阙
  ○封建论下
  旧本阙
  ○周平王论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居九鼎焉,而周复都酆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於洛。”苏氏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谬也。自平王至於亡,非有大无道者也;髭王之神圣,诸侯服享,然终以不振,则东迁之过也。”崔述曰:甚矣,苏氏之诬也!夫国之盛衰在德不在势,周之所以不振由其无贤圣之君,不以迁都故也。髭王之神圣,诸侯服享,此子朝之谀词耳;考之经传曾无一善可纪。岂得归咎平王哉!
  且平王初未尝有迁都之事也。周之王畿,号为千里;然当幽王之初,诗人已有“蹙国百里”之伤。至骊山之变,宗周之地尽没於戎,所存者惟郏、辱阝耳;然後晋文侯迎太子宜臼而立於洛,是为平王。非平王本都宗周,无故而弃千里之畿以东迁於洛也。平王遭家国之变,不能尝胆卧薪,修德立政,以恢复文、武、成、康之业,诚不为英主矣;然遂谓其弃岐、酆而东迁,岂不诬哉!
  卫懿公之败也,狄灭卫,卫人夜出济河,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乃五干人;於是齐桓公立戴公以庐於曹。刘聪既克关洛,虏怀、愍,琅琊王睿乃立於江东。郭威既弑隐帝而篡汉,汉之州镇皆归於威,刘崇乃以河东称帝。此数君者皆未尝以国迁也,彼其故土已丧於先君之手,万不得已而自王於一隅,保境安民以存宗祀,夫亦可谓难矣。固不能与夏少康、汉光武同列中兴之数,亦何至遂与魏啤⒗罹埃避寇迁都之主,同类而并讥也哉!
  说者又谓平王以岐、酆之地赐秦襄公为东迁之证,则又不然。人之情莫不知爱土地,人有土地犹思夺之,况己之所有乎!平王之所以畀秦者,盖其地已尽为戎有,自度其力不能恢复,又惧戎之东侵,而秦糜杏荡餮战之功,是以因而与之,使之自为职守以卫王室。不然,关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文武所以成王业也,一旦无故而捐之以与秦,平王虽下,不至若是愚也!自平王之立四十有九年为鲁隐公之元年,又七十馀年而秦穆公始大,则当赐秦以後,秦虽日与戎战犹未能有其地,况平王乎!
  桓王取邬、刘、隆②踔田於郑,而与郑人苏忿生之田温、原、薄⒎、隰成阝、攒茅、向、盟、州、陉、ㄨ、怀凡十二邑;左氏讥之,以为“己弗能有而以与人”。晋文公既定襄王於郏,襄王劳之,复赐之以阳、樊、温、原、攒茅之田,意与平王正同;盖以其地既弗能有,而名犹隶於畿甸,无宁为此不费之惠焉。但以晋之力能有之,是以左氏无讥。而东莱吕氏乃谓“襄王不许晋隧而赐之田,亦为紊王章而自削弱”。夫使此地果王所有,则王既许之,谁复拒之,亦何待於晋侯围之以兵而後服哉!且左氏“己弗能有”之文吕氏独未之见乎?甚矣宋儒之不考也!
  自宋以来,儒者皆好为议论以訾前人而不考其事之终始,往往颠倒时代,错误方域;而後之学者识见寡陋,震於其名而不自求之六经诸史,口耳相传,道听途说,遂以为其人之定评者数百年矣。如平王者,何足道!其他贤人志士,乱贼奸臣,或无端而被谤,或无故而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