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姜自誓之诗。今玩其词,“我仪”、“我特”之称,“之死靡他”之语,其为妇人守贞不贰之作无疑;而“{髟}彼两髦”属之於世子,语亦符合。此必有所传而云然,非揣度而为之说也。《墙茨》、《偕老》、《鹑奔》三篇,以宣姜、昭伯之事当之,虽无确据,然玩其词意与其事正相合,序说近是。惟《传》以《鹑奔》为假惠公之言以刺之,尚恐未然。观其称“君”而不称母,或卫之群公子所作,未可知也。《颛ぐ》以下三篇亦得诗意,但时世则未可知耳。唯采《唐》说者多疑之;说见後条。
  △卫俗非郑所能及
  《郑风》二十一篇,男女相悦者不下十篇,其守正不淫者一篇而已。《头纭贩彩篇,贞者一篇,淫者一篇,而刺淫者乃至四篇之多。卫俗非郑能所及也!且《东门》不过自明其志而已,未尝敢斥淫者之失。而《汀纺嗽啤安豢傻馈保“言之丑”,“子之不淑”,“人之无良”,“大无信,不知命”,深斥痛绝,至於如是,何哉?盖风俗所在,虽贤人亦无如之何。彼既习於淫矣,而有一守正者出焉,方且嫉之笑之,求得免焉足矣,何敢反以责人。若公然深斥之,痛绝之,不一而足,则是先王之礼教犹存,民间之风俗未坏,贤者多而不肖者少,见无礼者群然怪之,是以绝之斥之而无所忌,人亦以为是而传而诵之也。吴季札云“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岂不信与!吾故读《墙茨》、《君子偕老》、《鹑奔》三篇而知卫之必亡,而又知卫之必将复兴也。至其立言之妙,则《墙茨》、《君子偕老》二篇为最。《墙茨》一篇初不明斥其恶,而但云“不可道”,“言之丑”,不言之刺甚於言矣。《君子偕老》先从对面著笔,而以“象服是宜”一句跌醒,然後用二语点出主意,笔法之巧,最耐咀嚼玩味。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良不诬也。《相鼠》刺无礼仪,亦足以见风俗之美。
  △《桑中》等篇作诗者无刺意
  《诗序》云:“《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於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於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吕氏祖谦云:“诗之为体不同,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词而意自见者,此类是也。”严氏粲云:“或以《桑中》为淫奔者所自作,则非所谓止乎礼义矣。当从国史所题以为刺也。”朱子《诗序辨说》云:“此诗乃淫奔者所自作。《序》之首句以为刺奔,误矣。”又云:“诗之为刺,固有不加一词而意自见者,《清人》、《猗嗟》之属是已。然尝试玩之,则其赋之之人犹在所赋之外。岂有将欲刺人之恶,乃反自为彼人之言,以陷身於所刺之中而不自知也哉!”又云:“以是为刺,不惟无益,殆恐不免於鼓之舞之而反以劝其恶也。”余按:《桑中》一篇但有叹美之意,绝无规戒之言。若如是而可以为刺,则曹植之《洛神赋》,李商隐之《无题诗》,韩之《香奁集》,莫非刺淫者矣。夫《子虚》、《上林》,劝百讽一,古人犹以为讥,况有劝而无讽,乃反可谓之刺诗乎!余尝细核《序》文,比其前後而参观之,同一题为刺而其文互异。《新台》以为刺宣公,则其文云“国人恶之而作是诗”。《南山》以为刺宣公,则其文云“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诸如此类,《序》以为作诗者之刺其君,文甚明也。若《桑中序》首言“刺奔”而下但言“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远序》首言“刺荒”而下但言“哀公好田猎,国人化之,习於田猎谓之贤,闲於驰逐谓之好”,《丰序》首言“刺乱”而下但言“婚姻道缺”,《著序》首言“刺时”而下但言“时不亲迎”,皆无一言及於诗人之剌之者,与《新台》、《南山》诸篇之文绝不类。疑作《序》者以录此诗於《国风》中以垂戒於後世故谓之刺,未必果谓作此诗者之刺之也。《凯风序》云:“美孝子也。”而诗称“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此为美之乎?抑为责之乎?疑《序》亦以录此诗为美之,非以作此诗为美之也。《静女》、《有狐》之“刺时”,《溱洧》、《绸缪》之“刺乱”,恐亦皆当如是,正不必曲为说以附会之也。
  △《干旄》访贤才
  卫之重封,由於齐桓。齐桓所封者,邢与卫也。然邢仅二十馀年而遂亡,而卫历春秋及战国秦又数百年而始亡,何哉?吾读《干旄》之篇而知卫之所以久存良有由也。盖国家之治惟赖贤才,而贤才不易得,故人君於贤才不惟当举之用之,而且当鼓之舞之。旌旄之贲於浚,所以下贤也,即所以劝贤也。下贤,则有以咨诹治道。劝贤,则人皆争自濯磨而贤才将不胜其用。故季札至卫,而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君子之所以多,正由其君好贤,因而其卿大夫咸知下士,躬访贤才於畎亩中,以故人皆竞於贤耳。是知立国之规模未有不在於好贤者。读《诗》者能以此篇例之,则授之以政而无不达者矣。
  △《硕人》非闵庄姜诗
  《硕人》,《序》以为闵庄姜之诗,谓“庄公惑於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朱子《集传》从之,更无异说。余按:此篇凡四章,首章言其贵,次章言其美,三章言其婚成,四章言其媵众,毫不见有刺庄公之意,不知《序》与《传》何从而知之?且玩诗词,乃其初至时作。当其初至,何由预知异日庄公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