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族者,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於尧。”夫曰“族”,曰“世济”,则由高辛氏以至於尧不一世矣。而《大戴》乃以高阳为黄帝孙,高辛为黄帝曾孙,而尧为高辛之子,又谬矣。尧之二女,舜之妻也。而《大戴》与《史记》乃以为尧、舜同出於黄帝,尧与舜之高祖敬康为同高祖兄弟,无论乱伦渎礼,诬圣人而得罪於名教,而其年亦不合。此乃齐东野人之语,而肃据之以驳郑氏,一何亻真乎!至以稷、契为喾之子,尧之兄弟,则其谬尤显然可见。《书》曰:“弃,黎民阻饥,汝後稷,播时百谷。”舜命稷也。若果尧之兄弟、则尧享国百年而殂落,又三年而後舜即位命官,稷於此时少亦不下百数十岁,然後举为舜臣,有是理乎!故张融曰:“尧有贤弟,七十不用,须舜举之,此不然明矣。”由是言之,稷固非喾之子,周人安得以喾为稷所自出而刂哉!肃既误合二篇之说为一,又以为即宗庙五年之兀而汉儒所论刂旧说遂尽变而大失其真矣。欧阳子序《帝王世次图》曰:“孔子没,异端之说兴,往往反自㈧犊鬃又从以取信於世。学者习传盛行之异说而不知取舍真伪、如司马迁之《史记》是矣。”奈之何据《史记》之世次而遂欲以折《经》之衷,尽黜《三传》先儒之旧说乎!
  △赵匡加“始”与“祖”而续“帝”於“所自出”之谬
  《记》云:“仄渥嬷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未尝言仄涫甲嫠自出而以始祖配之,亦未尝言所自出之为帝也。“始”也者,最初之名也。“始祖”也者,即所谓祖之所自出者也。始祖以前岂遂无人,而莫知其为谁,故即以此祖为始祖而奉之於太庙;若复别有所自出之人,则此祖不得谓之始祖矣。赵氏乃加“始”於“祖”之上而续“帝”於“所自出”之下,以诬《小记》、《大传》。既谓之始祖矣,复安得别有所自出之帝乎哉!王者继天立极,报本追远,虽天地犹将父母之,乃於己之真始祖则祧之而不使入庙,而但取第二代之祖强名之曰始祖而纳之於太庙,百世不祧,而真始祖仅於数年之内一借享於第二代祖之庙而止,是岂仁人孝子之所忍乎!然则稷之前果更有一喾,则周之始祖乃喾非稷矣。曰:“诸侯不敢祖天子也。”曰:诸侯不敢祖天子者,谓始祖之世眉为天子而己见为诸侯,故不敢以卑亵尊,以旁支乱正统也。若世靡咽天下数千馀年,其後嗣或灭或绝,不能自振,而己身为天子,岂得止祭及其分封之祖,而分封之祖之父曾有大功於世以启佑後人者遂甘绝其血食而不问呼!且是乃天子不敢祖天子,非诸侯不敢祖天子也。是故,商之世茫纣也,武庚也;微仲以下当祖微子。然至武庚亡而宋封,则必祖契而不仅祖微子矣。晋之世适,文侯也,昭侯也;武公以下当祖桓叔。然至翼灭而曲沃命,则必祖唐叔而不仅祖桓叔矣。由是言之,喾果为稷之父,则周必以喾为始祖;周但以稷为始祖,则喾必非稷之父矣。若之何其以喾为稷之所自出也!盖上古之时人情朴鲁,典册不多,自稷以前皆已无考,是以即以稷为始祖;岂容於始祖之前而复别求所自出哉!且礼以卑就尊,未闻有以尊就卑者。群庙之主皆太祖子孙也,故得以升而合食焉。毁庙之主则不合食於未毁之群庙矣,太祖之父岂得反就其子而合食耶,凡祭必有主。太祖之父之主,平日藏於何所?苟且而藏之他室。则不可。若亦为之立庙,则何不就其庙而祭之?庙於彼而祭於此,不亦远於礼乎!王氏之学去郑本远,而专与郑为难。以魏、晋俗重门阀,而肃父为魏三公,女为晋太后,由此与郑齐名。然晋以降,若杜预之《左传解》,范甯之《狭鹤》,孔颖达之《礼记疏》,皆仍用旧说,不从王义也。自赵氏欲借之以攻《左传》,始据王说以为难端。逮朱子采其言以入《集注》,遂为不刊之典,而《传记》先儒之说始无复有过而问焉者矣。相沿既久,人且不知其出於肃,况复能溯流穷源而知其误,并知其所由以误乎!此其悖於经传者三也。
  △结论
  呜呼,刂为礼,书於《经》,详於《传》,而难见於《戴记》,众矣;其文历历具在,人人所共见也。以为不王不卣撸独《小记》、《大传》耳。以为五年一卣撸乃《说文》、《礼纬》文耳。以为祭始祖所自出之人者,至王肃、赵匡始有此说耳。《书》曰:“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欧阳子曰:“君子之说如彼,圣人之说如此,则舍君子而从圣人。”然则学者於兀从《经》、《传》而置後儒之说焉,可也。即不然,从其多而置其少焉,可也。乃於《经》则曰“乇静蝗缡牵书之以其失礼也”,於《传》则曰“《传》诬,不足据也”,於《记》则曰“此夏、殷之礼也”。古之圣贤千言而犹不信,後之陋儒一言而遽从之,抑何其颠倒也!无亦贵耳贱目,骤闻其说之新奇可喜而遂不自求之经传乎?朱子一代儒宗,不及察其误,余窃惜之。是非余之好求异於前人,乃前人之自异於经传,故余不得不一言也。
  ●卷三三代经界通考
  △本考作意
  三代经界之制,具於《孟子》而杂见於《论语》、《诗》、《书》、《春秋经传》之文。汉、晋以来,儒者相承而发明之,不可谓无功矣。然自周之衰,王制缺微,旧典散失,学士之所称述或不免有传闻附会之言。及至後世,去古益远、益不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