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余幼而愚鲁,长而钝拙,於人事一无所长。所幸先君邃於学而勤於教,虽寝食出入时,耳提面命,曾不少懈,以此得少有所窥。不然,为农为圃且不若人,况知经史为何物哉!先君既未及有所著述,而述安敢不溯其所由来乎!然先君之学,又皆自段垣公来也。故於《考信录》成之日,备载家学渊源於後。
  △曾祖段垣公
  ○《魏县旧志》先段垣公传
  崔缉鳞,字子敬,号振侯。天资聪敏。十五六岁,即於经书无所不读。至二十一岁,补弟子员;文宗蒋公甚器之。随伯父方伯公游宦两河、江、浙、湖、粤间,大小事务悉与参酌,每叹其识量之过人。戊午,中副魁。庚午,举於乡。方伯公每欲为援例,可速显达,而不屑焉。及方伯既捐馆,而以嫡侄任事,二十馀年,毫无染指,真可谓孝廉者与!
  癸巳,任大城县学教谕。与诸生讲学论文,仅二年馀,多所成就。时子牙河分司黄公甚敬重之,不时就谈,称为先生,而且多所赠遗。乙未,解组归。大城之攀辕泣留者络绎不绝。非公之盛德感人,何以至是!
  归来十馀年,杜门不出预外事,手不释卷;魏之名士多出於其门。其书法得锺、王之秘,远近求书者甚多。今八旬有二矣,作诗作文,书行书楷,毫无倦容。平生德行文艺,咸推第一。阖郡人士为之匾额曰“善人君子”云。
  先段垣公行状(通世按:《无闻集》卷四作《上本县先曾祖段垣公行状》。)
  曾孙述敬撰
  先曾祖段垣公,讳缉麟,字振侯,初字子敬;先布政公之从子也。生於保定府之新安;从先布政迁於魏,为魏人。
  幼为先布政所器,携之宦游四方。及长,河防民瘼,罔不与公谋议,所在奏绩;事详《先布政行略》中。先布政举子晚,家务无巨细悉委之公。公任事二十年,无尺布斗粟之私,以廉名於乡。
  康熙戊午,中式顺天副榜。先布政素才公,以公长,屡欲为公援例进用,公固辞不愿也。庚午,中式举人。数试礼部,皆不第,作《银鬣马赋》以见志。筑室一间,读书其中,名之曰备庐,作《备庐说》。文俱载集中。
  漳水之泛滥於广平也,安溪李相国光地方抚畿内,往视漳,知公练习河事,致书访焉。公覆书数千言,大指言宜开渠疏水以泄其势,且藉以兴水利,不当专恃堤防。相国深韪之,以群议不同而止。常於荒岁买田数顷,明年熟,悉召卖田者使自赎;赎者且过半。乡人德之。
  将注选,例当治县,辞请教职,遂选为大城儒学教谕。当是时,督河副都御史黄公某分司子牙河,驻节大城,闻公名,折节与订交,晨夕相过从。时人两贤之。未二年,乞休归(通世按:《文集》“乞休”作“引疾”),诸生攀辕泣留者趾相属。
  既归,为园於城南,构亭水上,题之曰逸老;杜门不预外事,以文史书弈自娱。求书者踵至。年虽高,作楷无倦容。为文必本於道,虽应酬杂文,率尔弄翰,皆足以羽翼圣学。与里中老人旬月一聚,仿古耆英真率故事,自肉馒头外,约无得置他品。常乘驴驾小车,从一童出,杖履蹁跹,见者以为神仙中人也。里居十馀载卒,年八十二。
  里巷相传,以公园为段干木故居,故自号曰段垣。著有《段垣诗集》、《段垣文集》、《书法辑说》十馀卷,藏於家。
  吾宗为魏望族,自先布政迁魏以来,甲第相接,仆马喧闾里间。而公独以文学行谊风流儒雅照映一时。前後令长皆敬礼公;後学多出公门。县人士共遗公门额,曰“善人君子”。旧志称公德行文艺咸推第一,盖当时已有定论云。
  ○附段垣公文一篇──《备庐说》
  (先段垣公文集未果刻而没於水。此篇乃述兄弟幼时所抄读者,故得仅存。附录於此,以志一斑。)
  戊寅冬,筑室一间,土为壁,芦为盖,仅容一几,坐可三人。客有访者,俯首屈腰而入,见其床无席,寒无火,一茶盏,主客递饮,笑曰:“过萧条矣!曷稍为备乎?”
  予曰:“子谓我弗备耶?而我之弗备者,岂止於庐中之用耶!蔬不充,衣不完,出不能车,役不能仆,此非不备者乎?然而其小者也!何以无愧於心?何以无亏於身?何以答廊庙?何以慰苍生?何以名闻当时而声施後世?由此言之,我之不备可胜道哉!”
  “然吾有此室,为之置经,而帝王圣贤备在焉。为之置史,而治乱兴废备在焉。为之置笔墨,而天地之大,日月星辰之远,风雨之变,山川之奇,鬼神之异,物类之繁,兵农水火礼乐之事,忠佞贤奸之人,歌舞啸咏之况,无不可由我记载考核抒写论断焉。不可谓之不备!”
  “若夫彩梁画栋,碧瓦丹檐,锦屏翠帐,朱箔檀床,金猊吐焰,兽炉熨火,一切陈设之器,应用之物,精致希罕,光怪陆离,莫不压陶朱而欺金谷,则世俗之所谓备仍不自以为备,而日求备於无已者也!吾辈贫士,何能备此,亦何必备此!”
  孟子曰:“‘万物皆备於我。’此室也,亦有皆备之我在,乌可谓之不备!子启我乎,吾得名吾之室曰备庐。”
  又为之铭曰:“不备者吾之庐;皆备者庐之吾。吾有庐,庐有吾,乃可谓之备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