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颜渊指以示之,曰:‘若见吴阊门乎?’颜渊曰:‘见之。’孔子曰:‘门外何有?’曰:‘有如系练之状。’孔子抚其目而止之,因与俱下。下而颜渊发白齿落,遂以病死。盖以精神不能若孔子,强力自极,精华竭尽,故早夭死。世俗闻之,皆以为然。如实论之,殆虚言也。人目之视也,物大者易察,小者难审。使颜渊处阊门之外望泰山之形,终不能见;况从泰山之上察白马之色,不能见明矣。非惟颜渊不能见,孔子亦不能见也。陆贾曰:‘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阊门之与泰山非直帷薄之内,百里之外也。秦武王与孟说举鼎不任,绝脉而死。举鼎用力,力由筋脉,筋脉不堪,绝伤而死,道理宜也。今颜渊用目望远,目睛不任,宜盲眇;发白齿落,非其致也。”
  【附通论】“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论语雍也篇》)“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论语述而篇》)“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系辞下传》)“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中庸》)
  【附通论】“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论语公冶长篇》)“曾子曰:‘以能问於不能,以多问於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於斯矣。’”(《论语泰伯篇》)
  △颜子非诸弟子可及
  《孟子书》中,公孙丑称“冉牛、闵子、颜渊具体而微。”自宋以来,多以颜、曾并称,皆若是班焉者。余按《论语》:“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哀公之问在孔子归鲁之後,後此四五年而孔子即卒,果有可与颜子抗行者,孔子必举以告哀公明矣;孔子之言如是,则是孔子早有论定,颜子非他人所可及矣。颜子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问为邦,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论语中有孔子以此等语言告他人者乎?然则非颜子不能及此矣。孔子称闵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称冉牛,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如是而已。至於颜子,则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曰“回也其庶乎!”曰“於吾言无所不说”,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其称颜子至於如是,其与闵、冉必有间矣。曾子称孔子,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诚哉知圣人矣。然颜子称圣人,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曰“循循然善诱人”,曰“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较之曾子,其於圣道之浅深亦必有辨矣。颜子卒,孔子曰:“天丧予!天丧予!”孟子曰:“然而无有乎尔。”盖颜子之造诣已深,假之以年,圣道不患其不昌明於世;不幸早没,故孔子以为“丧予”,孟子以为“无有”也。由是言之,颜子所至固非诸弟子所可班。故今於颜子独表而出之,非敢於古圣贤妄有所低昂於其间,诚笃信孔子之言而不敢以己见参之耳。
  颜子之事与其问答之言,先後皆不可考;姑以事类约略次之如右。
  ○曾子《史记》:“曾参,字子舆。”
  【补】“曾╀(《论语》作‘点’),字皙。”(《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说已详前《详子篇》中。
  △辨曾皙风咏之答
  《论语先进篇》有曾皙与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言志之事。余按此章,孔子问以何事答知己,故子路等三人所言皆从政之事;“风、浴、咏归”,於知我不知我何涉焉?且先生问更端则起而对,礼也;,孔子方与诸弟子言而皙鼓瑟自如,不亦远於礼乎?至在孔子之前而称夫子,乃春秋时所无;《论语》中惟《阳货篇》有之,乃战国时人所撰,不足据。然则此章乃学老、庄者之所伪⒍後儒误采之者。朱子谓“曾点所言有万物得所之意,故孔子与之”,论虽巧而恐其未必实也。故今不载此文。
  △辨曾皙倚门之歌
  《檀弓》云:“季武子死,曾皙倚其门而歌。”余按:孟子曰:“若琴张、曾暂、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又曰:“其志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孔子亦曰:“狂者进取。”又曰:“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处章。”若大夫丧而倚其门而歌,无礼甚矣,孔子何取焉?且季武於卒於昭公七年,孔子仅十八岁,度曾皙是时当不过数岁,而安能倚其门而歌乎!此乃放诞之士,庄周之徒之所伪,故今不录。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篇》)
  △一贯之诏非传道
  先儒释此章者皆以“一贯”之诏为孔子传道於曾子。所谓一者,万理浑然,非忠恕也;曾子但借学者进修之目,欲人之易晓耳。余按:颜渊问仁,孔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