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伯与虞仲事不同
  又按《诗》云:“柞或斯拔,松柏斯兑,帝作邦作对,自大伯、王季。”似太伯已尝君周而後让之王季也者。《论语》记逸民,有虞仲而无太伯,亦似独虞仲未尝为君也者。或者太伯既立之後让之虞仲,虞仲逃之而後让之王季乎?《春秋传》又云:“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湮纳恚裸以为饰。”然则断发文身亦非太伯事矣。学者奈何不《诗》、《论语》、《春秋传》之信,而独《史记》、《外传》之信也哉!故今《世家》、《外传》之文皆不载,说并见前《大王篇》中。
  △仲雍与虞仲
  《世家》又云:“太伯自号勾吴。荆蛮归之千馀家。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仲雍子季简;季简子叔达;叔达子周章。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吴,乃封周章弟於故夏墟,是为虞仲。”余按:《传》所称虞仲,乃太王之子,非周章之弟也。若至仲之曾孙始迁於虞,则《传》不得称为虞仲;太伯君吴而称吴太伯,仲君吴而称虞仲,有是理邪:且《论语》以虞仲为逸民;若嗣太伯而有国,岂容复谓之逸!然则哀七年《传》之仲雍,非太王之子;太王之子自号虞仲,非《传》之仲雍矣。疑《史记》因见哀七年《传》仲雍嗣太伯之文,遂误以仲雍为太伯之弟,因以《传》之虞仲别属之周章之弟也。大抵《史记》之言皆难取信。故今但取《经》、《传》之文次第列之,以俟学者熟玩而自得焉;而凡《世家》之言概不敢载。
  ○伯夷、叔齐
  【补】“逸民:伯夷,叔齐。”(《论语微子篇》)
  【备览】“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史记伯夷列传》)
  【附论】“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论语述而篇》)
  【补】“伯夷、叔齐饿於首阳之下。”(《论语季氏篇》)
  【补】“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孟子》)
  【附论】“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论语微子篇》)
  △辨笑盟微、胶之说
  《吕氏春秋》云:“武王使叔旦就胶鬲於四内而与之盟曰:‘加富三等就官一列。’为三书同词,血之以牲,埋一於四内,皆以一归。又使保召公就微子开於共头之下而与之盟曰:‘世为长侯,守殷常祀,相奉《桑林》,宜私孟诸。’为三书同词,血之以牲,埋一於共头之下,皆以一归。伯夷、叔齐闻之,相视而笑,北行至首阳之下而饿焉。”余按:《书微子篇》深切恳挚,无非爱君忧国之言,正与箕、比之心无丝毫异,但补救无方,不得已而去耳;是以孔子称仁,孟子称贤,乌有佐周以覆宗国者乎!胶鬲事虽不详,然孟子与传说、箕、比并称,则亦必无私与周盟以邀利之事矣。文王三分有二:武王、盂津之会,诸侯八百,是周之力本足以灭商,故孔子曰:“以服事殷,可谓至德。”谓其能代商而不代商也;何待於周、召私与微子、胶鬲盟而後能灭商哉!微子、胶鬲之与武王皆不应有此事,然则伯夷、叔齐亦必无此事也明矣。盖战国之世邪说并作,皆喜毁古圣人以便其私;但闻微子封於宋而不知其故,则以不肖之心揣之,而以为私与周盟也;闻伯夷尝饿於首阳而不知其故,则又以不肯之心附会之,而以为恶武王之伐商也。武王果许封微子於宋,何以克殷之後不封微子,乃封武庚?夷、齐果避周而饿於首阳,何以经传皆无一言及之而但见於战国诸子之书乎?此宜少读书者皆知其妄,而儒者往往信之,其亦异矣!故今首阳之饿载之让国之後,归周之前,以证其谬。《史记》扣马之谏,盖即本之於此等书。说详见後条下。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论语公冶篇》)
  “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於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孟子》)
  【附论】“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同上)
  “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於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同上)
  【附论】“孟子曰:‘伯夷隘。’”(同上)
  △引王安石文辨扣马而谏之说
  《史记伯夷列传》云:“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扣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