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吕游语辨《诗序》以《采薇篇》为遣戍役诗之非
  卫宏《毛诗序》云:“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犭严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遗之。”余按:《汉书》以为懿王之世“诗人疾而歌之”,《史记》称懿王时“诗人作刺”,似亦指此而言,则是汉时齐、鲁诸家说《诗》皆如此也。今玩其词,但有伤感之情,绝无慰藉之语,非惟不似盛世之音,亦无一言及天子之命者:正与《史》、《汉》之言相符。然则齐、鲁说此篇者必有所传而然,非妄撰也。且文王之世初无有所谓犭严狁者,而文王亦未尝奉纣命以征伐,前於《文王篇》中固已详辨之矣。故朱子云:“此未必为文王之诗;‘以天子之命’者,衍说也。”其论当矣。然亦以为遣戍役之诗,则犹依违於《序》说而未得其实。临漳吕乐天游《戊申记疑》尝辨之;今录於左。
  【《戊申记疑》一则】“《采薇》明是役毕还归之诗,《序》以为‘遗戍役’。未出门而曰‘昔我往矣’,是‘今日迷蕉昔至’也。又言将来‘雨雪霏霏’,何由而知之?方出门不鼓其锐气,乃言‘载渴载饥,我心伤悲’,岂欲其军心之懈怠耶?《小序》之谬类如此。朱子於此条独无论辨,不知何故。”
  按:此辨明甚;以《史记》、《汉书》证之?尤无可疑者。《诗序》之谬,不待言矣。故今采《史》、《汉》之文载之。但谓为懿王之世,则经传皆无明文。故仅列之备览。说并见後《宣王篇》中《南仲条》下。
  【备览】“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史记周本纪》)
  【备览】“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於尽⑽贾间,马大蕃息。邑之秦。”(《史记秦本纪》)
  △《史记》以秦非子为附庸之非
  《史记》称孝王欲以非子为大骆嗣,以申侯言,乃分土为附庸。按:秦本周畿内国邑,故秦仲为宣王大夫,伐西戎,庄公为西垂大夫,居犬丘,非附庸也。《诗》曰:“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孟子》曰:“不能五十里,不达於天子,附於诸侯,曰附庸。”今秦不惟直达於天子;且为王官矣,安得复属诸侯而为之附庸乎!盖秦与郑、虢其初皆王朝之卿士大夫,食采於畿内;周室东迁,各君其国,乃列於诸侯会盟。子长以其初未成为诸侯,未暇详核,遂疑以为附庸,至襄公乃受王命而为诸侯,失之矣!且所载申侯语亦浅陋不足信;而是时申亦未封为诸侯。故今删而存之。
  【备览】“孝王崩,复立懿王太子燮,是为夷王。”(《史记周本纪》)
  △懿王、孝王不传子之故不可考
  按:懿王之崩,子若弟不得立而立孝王,孝王之崩子又不立而仍立懿王子,此必皆有其故;史失之耳。否则孝王乃懿王弟,兄终弟及而仍传之兄子,於事理为近;然不可考矣。《史记》又称“诸侯立懿王太子燮”。按:立君大事,自有朝廷大臣主之,非若春秋之世,王室微弱,乃藉外兵以复国也,诸侯安得操其权乎!恐子长亦以春秋时事例之耳。今删“诸侯”之文。
  ○夷王
  【补】“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王室强弱与下堂无关
  《戴记郊特牲篇》云:“下堂而见诸侯,天子之失礼也,由夷王以下。”唐柳子厚遂据此文谓夷王害礼伤尊,为王室微弱之证。余按:《书康王之诰》云:“王出在应门之内,毕公帅东方诸侯入应门左,召公帅西方诸侯入应门右,”但云“在应门内”而无“跻阶”之文,则王非在堂上明甚。然则夷王以前未必绝不下堂也。《春秋传》,齐桓公受胙,天子命无下拜,下拜,登受;晋文公受策,再拜稽首,出入三觐;其事天子皆未尝敢失礼。王室微弱,号令不行,则有之;朝觐之文未之改也。然则夷王以後亦未必皆下堂也。且《记》此篇於“庭燎之百”云“由齐桓公始”,於“《肆夏》之奏”云“由赵文子始”,於“大夫之强”云“由三桓始”,独此文不云“由夷王始”而云“由夷王以下”。玩其上文语意,乃作《记》者生於周室积衰之後,传闻其初之不然,而无从考其所仿,但约略之以为当在夷王以降,非断以为夷王时也。观《小雅》中《大东》、《菀柳》诸篇,幽、厉之世,诸侯犹苦於王室之诛求,则夷王时不应遽至微弱;而此传亦称“诸侯并走其望,以祈王身”:乌得遽谓下堂而见决为夷王事乎!故今不录。又按:古有师其臣者,有宾其臣者。成王之於周公,拜手稽首。故凡经传称君弱臣强者,多自臣之僭礼言之;若天子过於降抑,此自其君之谦,不必皆微弱而後然。故汉光武与子陵同寝,唐神尧引群臣升座,而宋度宗亦尝拜贾似道;虽其是非得失不同,要不因於君弱臣强之故。然则王室之强弱亦未必尽在下堂与否也。
  【备览】“夷王崩,子厉王胡立。”(《史记周本纪》)
  ●卷七
  ○厉王
  【补】“至于厉王,王心戾虐。”(《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厉王说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若用,周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