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辨不告而娶之说
  按《经》记嫔虞事绝未见有不告之意。孟子之言或有所本。然尧为天子,瞽瞍即不欲舜娶,势亦无如之何;而“泣汽拢不格奸”之後,何至尚欲其鳏以终身乎?且瞽瞍果制舜使不得娶,亦必将制舜使不得仕:即不告而仕矣,瞽瞍知之,独不能迫之使去,禁之使不得行其志乎?安得事事皆避之而不使知也!大抵战国时多好谈上古事,而传闻往往过其实:孟子但以义裁之,苟不害於大义,亦不甚核其事实之有无也。故今仍存之,而附识其说如此。
  “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书尧典》)
  △《左传》、《孟子》言举舜以後事之失实
  此舜即举以後,未摄政以前事。据《春秋传》引此文以证举元、恺,去四凶,地平天成,内平外成之事,则舜此时已执大政,成大功矣。据《孟子》称“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於畎亩之中”,则舜此时犹在田间,未受职也。余按:《经》云“纳于百揆”,“宾于四门”,舜之不在田间明甚。且尧求材如彼之急,既得舜,即当试之,不容厚奉养之而不畀以职事。则《孟子》所称为不然矣。《经》云:“询事考言,乃言⒖杉ǎ三载。”三载为时无几,安能即建平成之绩!且果天地内外俱已平成,後此之命禹平水土,命契敷五教,又何为者?则《春秋传》所称亦不然矣。盖立言者欲畅其旨於此,往往不暇复顾於彼:孟子但欲明舜不以富贵而灭慕亲之心,而忘既举之後不容复在畎亩;《传》但欲明舜进贤退不肖之功大,而忘《经》所称者乃三年以内事,其化尚未至此。《传》言固多夸,即《孟子》亦其门人所记,或不无言过其实者也。读者当察其意,不可泥其词,以致失其事实。故举元、恺,去四凶事置於後篇,而《孟子》此文亦不录。
  【存疑】“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扌沃。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镓惦蓿欢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孟子》)
  △引司马光语辨完廪浚井之说
  此事,宋司马君实《史剡》尝辨之。今载其文於左。
  【《史剡》一则】“顽へ之人,不入德义则有矣;其好利而恶害则与众不殊也。或者舜未为尧知而瞽瞍欲杀之,则可矣;尧已知之,四岳举之,妻以二女,养以百官,方且试以百揆而禅天下焉,则瞽瞍之心岂得不利其子之为天子而尚欲杀之乎!虽欲杀之,亦不可得已。藉使得而杀之,瞽瞍与象将随踵而诛:虽甚愚人,必不为也!”
  余按:《经》曰:“克谐以孝,泣汽拢不格奸。”舜之德能感其父母使不至於奸,安有不能感其父母使不杀己者乎!瞽瞍且欲杀舜,何以谓之不格奸;舜且不能使瞽瞍不欲杀己,何以能使之不格奸哉!舜既见举受官,则慎徽五典,纳百揆,宾四门,将惟日不足,何暇闲居家中而完廪,浚井,而鸣琴也!使瞽瞍之制舜肘至此,舜亦安能为尧尽职乎!象之恶舜,虽封之犹不使得有为於其国,况乃使之治己臣庶,使象得肆其虐,彼臣庶何罪焉!盖舜之家事见於《经者》,“父顽,母へ,象傲”而已;因其顽へ而傲也,遂相传有不使娶之说,相传有欲杀舜之事。谚曰:“尺水丈波”,公明贾曰:“以告者过也”,天下事之递述而递甚其词者往往如是。君实之辨是也。程子、苏氏亦皆以此事为乌有。故今列之存疑。但君实、子由皆讥孟子之言之失,程子亦有“以意逆志”之说,而按此文乃万章之语,孟子但云“象喜亦喜”,明圣人於弟子之无藏怒耳,非必谓万章所言历历皆实事。况《孟子》七篇乃门人所记,亦未必无遗漏润色,恐不当遂以是疑孟子也。
  【附论】“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
  △《史记》不采《大戴记》舜德
  《大戴记》称舜云:“好学、孝友、宽裕、温良、敦敏而知时,畏天而爱民,恤远而亲亲;承受天命,依於倪皇(字疑误),砻魍ㄖ为天下王。”余按:此语至为肤浅,且百王群圣之所同,不得独以称舜。《五帝本纪》亦不之采,岂以其陋而削之耶?大抵此篇《史记》所采者尚成文理;所不采者尤浅谬;其文与《史记》异同者皆不如《史记》之完善。或《史记》有所删定邪?抑今之《大戴》非古本,其中有讹误增益邪?故今不载。
  △《伪舜典》言舜德之谬
  《伪舜典》首云:“稣堋⑽拿鳌⑽鹿А⒃嗜;玄德升闻,乃命以位。”“玄德”乃老、庄氏语,《六经》所不道。(《经传》称“玄”,皆色也。契称“玄王”,亦非以德名。)盖宋、齐间《老》、《庄》方盛行,故其言如是。此文之伪,说已见前《序例》。
  【附论】“孟子曰:‘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孟子》)
  △尧之事业莫大於举舜
  《尧典》何以纪尧求舜如此之详也?尧功之大大於舜,尧功之成成於舜也。盖朝觐、巡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