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礼、乱天下不在弃仁灭礼,则将易爱为忍而爱人非仁,毁敬为肆而敬人非礼;果爱人非仁、敬人非礼,则将不耻不仁,而杀人不得言忍、不羞无礼而犯上亡等不得言肆;果杀人不言忍、犯上亡等不言肆,则将谓猛鸷残贼A报聚应之事,皆不足以累道德而妨清净,此其流祸后世,不至于汹汹大乱、人相食而弑父与君不止。圣人知之,是以因体以设用,因人心之不忍,而教以爱人,以弭后世人相食之乱。因人心之不敢,而教以敬人,以弭后世s父与君之乱。盖圣人所以弭乱者,即其所以致治;所以救祸者,即其所以养福;所以因人心者,即其所以革民俗;所以跻当世于升平者,即其所以拯后世于颠蹶也。而今之语清净者,顾相率而祸仁礼,是不独周孔之枭獍,抑亦黄老之蟊贼矣。昔者黄帝端拱以致上理,而汉文法黄老以成大平,曹参师盖公以隆相业。夫岂漠然置天下于身心之外,而后称清净哉?但存乎时而已矣。黄帝时当淳熙,无俟董戒而仁礼行焉;汉初以暴秦残黎,文帝曹参一旦与以清净之福,不啻施温煦于霜雪之后也。迨于近代,民俗漓矣,饱暖逸居近于禽兽,此时不以父子兄弟相亲相爱之仁、尊卑上下相临相使之礼,昭昭焉悬鹄以示、揭揭焉若建鼓而求亡子也,欲以救祸弭乱,画象而民不犯,是何异幽地苦寒,时当v发,而无衣无褐,不取狐貉为公子裘,欲免于雪虐风饕也,得乎哉?所以道德必资仁礼,犹夏,而氍毹氆氇已成于鸟兽希革之先也。仁礼必本道德,犹冬拥毳帐,而凿冰纳凌即为执热涤暑之用也。由是观之,析因夷T,可随时而措;黄老周孔,可同朝而治也。

  生聚
  天崇之间,国用大绌,有为司农持筹者,指画详密,出以示余。余谓之曰:此皆搜剔四方之财以归天子,可言聚财,不可言生财也。夫财可生而不可聚也。天子欲聚民财,必用心计小术之臣为腹心,而心计小术之臣必用贪酷之吏为手足,用贪吏以聚民财,犹蜻蜓之食尾也,蜻蜓自甘其尾,饥则食之,尾之甘液聚而归腹,腹既饱饫,而蜻蜓之生已绝矣;用酷吏以聚民财,犹西域人之馔羊也,西域人有肥羊,将为馔,系狮以怖之,羊得怖而栗,身之浮A聚而销归于肉,肉既美腴,而羊之生已绝矣;用心计小术之臣以聚民财,犹河东公子之为园也,园有名花而好饲蜂以酿蜜,园有嘉果而好任狙猿以代攀摘,园有池沼可以游泳鲂鲤,而多畜鸬鹚鸳鸯j鹭诸禽以代网罟。花英聚于蜂而花悴,实聚于猿狙而尽,鲂鲤聚于诸禽而池沼竭,于是金谷锦丛,遂为棘场废苑矣。彼蜻蜓之所以生者尾,羊之所以生者A,花果之所以生者英与实,而池沼之所以有生者鱼也,从而聚之且绝其生,况可聚民财以绝民生也哉!传曰“财聚则民散”,又曰“生财有大道”,此以言财之可生而不可聚也。聚则财壅,生则财通。通则财盈,壅则财匮。先王知财之必不可壅且匮也,以为天下之财自足,以周天下之用,于是定以九赋,制以九式,无旷土,无游民,无滥爵,无冗费,仁以予之,义以取之,礼以经之,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使天下之财与天下相灌输焉,而生意绵绵用之不竭。此其故非心计小术贪酷之徒所能知也!心计小术贪酷之徒,治其流而不浚其源,翦其末而不固其本,知富国之为生而不知富民之为生也,知加赋之为生而不知减赋之为生也,知持筹买恢为生而不知经制画一、量入为出之为生也。何也彼其所为生者,非生也、聚也,聚之不可为生,犹壅之不可为通、匮之不可为盈也,审矣!古今生财之说甚繁,然其大端不过有三:上者以不聚为生,其次以生为聚,最下者以聚为生。以不聚为生者,汤之不殖货财、武之大四海是也;以生为聚者,恭俭撙节、休养百姓,使民有余赀、国有余费,如汉文宋仁是已。苟如是也,虽不言财,而天下之财皆其财;不言聚,而天下之聚皆其聚。譬之神龙嘘气生水而不聚水,故百川之水皆其水;大鹏鼓翅生风而不聚风,故九万里之风皆其风。藉令龙与鹏舍其所以生者,而孜孜焉聚水于蹄涔、聚风于苹末,则曾i蜓鹳鹅之不若,安能荡海若而徙南溟也哉!然则帝王之财,亦惟是生之而已。财生于上,则不待下聚,而生气自溢于下;财生于下,则不待上聚,而生气自蒸于上。上下交生,则国计民用,不言富而自富,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也。若夫以聚为生,则后世心计小术与贪酷之吏是已,心计小术贪酷之吏进而军国之用始烦,朝廷之用始多,黔黎之命始促,国不可以为国已。然则生与聚之关于人主,非细故也。政之治乱将于是观,民之利病将于是验,国之存亡将于是征,奈何不审于治生之道,而自多其伤生之事也哉!今夫人之所以生者,血与气也,血与气周通流浃于荣卫,然后形神赖以不死。若使其荣卫槁焉悴焉,而聚其血气于心腑之间,痞塞胀闷,为患滋深,此扁鹊所以投砭而叹也。财者亦国家之血与气也,奈何知聚于上,而不知生于下,遂使民命尽而不忧,国事坏而不悟,至于大势既去,而掊克攘夺犹不自已。是非徒耗其血与气也,又将割肉以适口、燔炙其皮面肢体以自实其肠胃也,其为伤生之道,宁忍言哉!

  慎辞
  嗟乎,世俗所以待子弟者何薄也!教之美服御、修容止、娴应对,雍容出入,望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