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关切”。伯才也不便再撩他心事,便渐渐的彼此谈起政见来。
  伯才道:“现在时局这样危急,两位学通三国,迹遍五洲,一定有许多特别心得,尚乞指教。”二人齐称不敢。去病便道:“刚才老先生演说的,便句句都是救时药言,晚生们意见也就差不多。”伯才道:“这都是空言,有甚么补益!兄弟这时到底总还想不出一个下手方法,好生焦急。”去病道:“老先生在这冲要地方多年,阅历总是很深的,据先生看来,中国近日民间风气如何?眼前心上的有用人才想也见得不少。”
  伯才叹一口气道:“这一两年来,风气不能算他不开,但不过沿江沿海一点子地方罢了。至于内地,还是和一年以前差不了多少。就是这沿江沿海几省,挂着新党招牌名儿的,虽也不少,便兄弟总觉得国民实力的进步、和那智识的进步程度不能相应,这种现象,还不知是福是祸哩!至于讲到人才,实在寥落得很。在这里天天磨拳擦掌的,倒有百十来个,但可谈的也不过几位罢了。至于东京和内地各处的人物,兄弟知道的,也还有些,两位既留心这件事,待兄弟今晚上开一张清单呈上罢。”
  黄、李二人听了,着实钦敬,齐齐答应道:“好极了,费心。”克强接着问道:“老先生德望两尊,在这里主持风气,总是中国前途的一线光明。但晚生还要请教请教,老先生的教育、治事两大方针,不知可能见教么?”伯才道:“兄弟想今日中国时局,总免不过这革命的一个关头,今日办事,只要专做那革命的预备;今日教育,只要养成那革命的人才,老兄以为何如呢?”克强道:“不瞒老先生说,晚生从前也是这个主意,到了近来,却是觉得今日的中国。这革命是万万不能实行的。”
  伯才听了不胜诧异,连忙问道:“怎么呢?”克强道:“这个问题,说来也话长,就是晚生这位兄弟李君,他也和晚生很反对。我们从前也曾大大的驳论过一回,那些话都登在《新小说》的第二号,谅来老先生已经看过。但晚生今日还有许多思想,好多证据,将来做出一部书来就正罢。”伯才道:“今日中国革命,很不容易,我也知道。总是不能因为他难便不做了,你想天下哪一件是容易的事呢,这个问题很长,索性等老兄的大著出来,大家再辩论辩论。但兄弟还有一个愚见,革命无论能实行不能实行,这革命论总是要提倡的,为甚么呢?第一件,因为中国将来到底要走哪么一条路方才可以救得转来,这时任凭谁也不能断定。若现在不唤起多些人好生预备,万一有机会到来,还不是白白的看他一眼吗?第二件,但使能够把一国民气鼓舞起来,这当道的人才有所忌惮,或者从破坏主义里头生出些和平改革的结果来,也是好的。两君以为何如呢?”
  去病听了,连连点头。克强道:“这话虽也不错,但晚生的意见却是两样。晚生以为若是看定革命是可以做得来的,打算实实把他做去么?古话说得好‘有谋人之心,而使人知之者殆也’,如今要办的实事,既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却天天在那里叫嚣狂掷,岂不是俗语说的‘带着铃挡去做贼’吗?不过是叫那政府加倍的猜忌提防,闹到连学生也不愿派,连学堂也不愿开,这却有甚么益处呢?老是想拿这些议论振起民气来,做将未办事的地步么,据晚生想来,无论是和平还是破坏,总要民间有些实力,才做得来。这养实力却是最难,那振民气倒是最易,若到实力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看定时势,应该从那一条路实行,那时有几个报馆,几场演说,三两个月工夫,甚么气都振起了。如今整天价瞎谈破坏,却是于实力上头生出许多障碍来,为甚么呢?因现在这个时局,但有丝毫血性的人,个个都是着急到了不得,心里头总想去运动做事,若是运动得来,岂不甚好!但是学问术成,毫无凭藉,这运动能有成效吗?
  就是结识得几个会党绿林,济甚么事呢?运动三两个月,觉得头头不是路,这便一个人才堕落的七八个了,岂不是白白送了些人吗?更可怕的,那些年纪太轻的人,血气未定,忽然听了些非常异义,高兴起来,目上于天,往后听到甚么普通实际的学问,都觉得味如嚼蜡,嫌他繁难迟久,个个闹到连学堂也不想上,连学问也不想做,只有大言炎炎,睥睨一世的样子,其实这点子客气,不久也便销沉。若是这样的人越发多,我们国民的实力便到底没有养成的日子了。老先生,你说是不是呢?”
  郑伯才一面听,一面心里想道:“怪不得陈仲滂恁地佩服他,这话真是有些远见。”等到克强讲完,伯才还沉吟半晌,便答道:“老兄高论,果然与流俗不同,叫兄弟从前的迷信,又起一点疑团了。这话我今晚上还不能奉答,等我细想几天,再拿笔札商量罢。”随后三人还谈了许多中国近事,外国情形,十分叹惜,越谈越觉投契起来。黄、李两君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钟,怕累铺子里伙计等门,便告辞去了。伯才问一声几时起程,去病答道:“礼拜一。”伯才道:“兄弟明天也要往杭州一行,今晚上将同志名单开一张,明天送上便是。”于是彼此殷勤握别不提。
  再说黄、李两人到了上海之后,那《苏报》和《中外日报》是已经登过的,况郑伯才、宗明也曾和他会过面,这些新党们岂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