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何少见多怪耶?)彼此见面,拉过手。
  李去病通姓名,宗明道:“还有一位黄君呢?”去病道:“他有点事情,这一刻不能出来。”
  于是两人坐下,宗明便开口道:“我们一般都是中国将来的主人翁,虽是初见,尽可倾心吐胆。”去病不大懂得他主人翁那句话的意思,随意谦逊几句,便接着问道:“老兄怎晓得兄弟们的行踪呢?”宗明道:“这是敝会的总干事郑伯才昨日才接到陈仲滂从旅顺来的信,说及两位,因此小弟知道的。”
  去病道:“足下认得仲滂兄吗?”宗明道:“没有见过,他是伯才的门生。”去病便问这民意公会的来历,宗明便道:“这是前礼拜才立的,(若是两三个月以前立起来,只怕现在就已解散了。)我们想,今日的支那,只有革命,必要革命,不能不革命,万万不可以不革命。那满洲贼,满州奴,总是要杀的,要杀得个干干净净,半只不留的,这就是支那的民意,就是我们民意公会的纲领。李大哥,想我小弟去年在南京高等学堂,不过约起几位同学,演说一回,就被那奴隶的奴隶,甚么总办,甚么教习王八蛋,硬要把我们禁止,夺我们的天赋自由权,这还了得吗?因此兄弟纠率众人,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就把全班都退学了。兄弟一跑,就跑到日本留学。那时,有几位前辈的学生来告诉我,说是要进学校,总须预备些日本语言文字和那些普通学。兄弟想来,照这样做去,总要两三年才能入学校;入校之后,又要好几年才能卒业,我们支那早亡掉了,还等得我吗?因此不管许多,住下三天,便入了早稻田大学的政治科。听那讲义,我虽不甚懂得,买部讲义录来看,却已是肚子里烂熟的道理。我在那里住了半个月,想起来这时候还不去运动做事,读那死书干甚么呢?因此出了学校,往神田一带的日本客栈里头,见有支那人住的,便去运动,且喜结识了许多国民。但系那种埋头伏案没有血性的奴隶,却占了大多数。
  我天天骂他们,也骂醒了好些。我想在东京地方讲甚么革命,甚么破坏,都是不中用的,总要回到内地运动才好。因此约了几位主人翁,鼓着勇气,冒着险跑回来,住在上海。(勇却真勇,险却真险。)恰好这位郑伯才,要开这民意公会,和我们的宗旨都还相合,我便入了会,做个招待员。”宗明讲到这里,满脸上都显着得意之色。
  李去病听见他开口说支那两字,心中便好生不悦,忖道:怎么连名从主人的道理都不懂得,跟着日本人学这些话头做甚么呢?往后一路听下去,听他那一大段高谈雄辩,连个黑旋风性子的李爷爷,也被他吓着,半晌答应不出一个字来。
  宗明把茶拿起来,呷了一口,稍停一会,去病便问道:“那位郑伯才先生是怎么一个人呢?”宗明道:“他是国民学堂的国学教习,年纪已有四十来岁,人是很好。但兄弟嫌他到底不免有些奴隶气,常常劝我们要读书,不要乱闹;又爱跟着孔老头儿说的甚么‘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怪讨厌的。”
  去病听了,点一点头说道:“兄弟倒想见见这位先生,老哥肯替我引进么?”宗明道:“妙极了,兄弟这回来,正有一事奉约,明天礼拜六,上海的志士,在张家花园开一大会,会议对俄政策。还有礼拜一晚上,是我们民意公会的定期会议,要奉请阁下和黄君,都定要到场,那时和郑君是一定可以会面的。”去病道:“明天兄弟是一定到的,黄兄的到不到,还未能定。至于礼拜一的晚上,我们两人便已都不在上海了。”宗明道:“为甚么呢?”去病道:“因有家事,赶紧要回去。”
  宗明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日这个时局,不做国事,还顾甚么家么?”去病道:“别的不打紧,只因昨儿接到一封电报,黄兄的老太太过去了,他的老太爷也是病得很沉重,我们不过要等礼拜一的船。若是有船,今日早已动身了。”那宗明听了,便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位也未免有点子奴隶气了。
  今日革命,便要从家庭革命做起。我们朋友里头有一句通行的话,说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王八蛋!’为甚么这样恨他呢?因为他们造出甚么三纲五伦,束缚我支那几千年,这四万万奴隶,都是他们造出来的。今日我们不跳出这圈套,还干得事吗?就是兄弟去留学,也是家庭革命出来。我还有位好友,也是留学生,做了一部书,叫做《父母必读》。”
  李去病听到这里,由不得性子发作起来,便正色的说道:“宗大哥,这些话恐怕不好乱说罢。《大学》讲得好‘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自己的父母都不爱,倒说是爱四万万同胞,这是哄谁来?人家的父亲病得要死,你还要拦住人家,不要他回去,你是说笑话,还是说正经呢?”宗明也红着脸无言可答,又讪讪的说道:“既是这样,老哥你总可以不忙着回去的呀。”去病愤愤说道:“他的父亲,便是我的恩师。”宗明听说,便又要发起他那种新奇的大议论来,说道:“这却没讲处了。天下的学问,当与天下共之。自己有了点学问,传授给别人,原是国民应尽的义务,师弟却有什么恩义呢?
  依你的思想,岂不是三纲变了四纲,五伦添出六伦吗?”
  李君正听得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