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用否而决。

  今夫问将之贤者,必曰能逆知敌国之胜败。问其所以知之之道,必曰不爱千金,故能使人为之出万死以间敌国,或曰能因敌国之使而探其阴计。鸣呼!其亦劳矣。伊、吕一归,而夏、商之国为决亡。使汤、武无用间之名,与用间之劳,而得用间之实,此非上智,其谁能之?

  夫兵虽诡道,而本于正者,终亦必胜。今五间之用,其归于诈,成则为利,败则为祸。且与人为诈,人亦将且诈我。故能以间胜者,亦或以间败。吾间不忠,反为敌用,一败也;不得敌之实,而得敌之所伪示者以为信,二败也;受吾财而不能得敌之阴计,惧而以伪告我,三败也。夫用心于正,一振而群纲举;用心于诈,百补而千穴败。智于此,不足恃也。

  故五间者,非明君贤将之所上。明君贤将之所上者,上智之间也。是以淮阴、曲逆,义不事楚,而高祖擒籍之计定;左车、周叔不用于赵、魏,而淮阴进兵之谋决。鸣呼,是亦间也。

  孙武

  求之而不穷者,天下奇才也。天下之士,与之言兵,而曰我不能者几人?求之于言而不穷者几人?言不穷矣,求之于用而不穷者几人?呜呼!至于用而不穷者,吾未之见也。

  《孙武》十三篇,兵家举以为师。然以吾评之,其言兵之雄乎!今其书论奇权密机,出入神鬼,自古以兵着书者罕所及。以是而揣其为人,必谓有应敌无穷之才。不知武用兵乃不能必克,与书所言远甚!吴王阖庐之入郢也,武为将军。及秦、楚交败其兵,越王入践其国,外祸内患,一旦迭发,吴王奔走,自救不暇。武殊无一谋以弭斯乱。

  若按武之书以责武之失,凡有三焉。《九地》曰:“威加于敌,则交不得合。”而武使秦得听包胥之言,出兵救楚,无忌吴之心,斯不威之甚!其失一也。《作战》曰:“久暴师则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且武以九年冬伐楚,至十年秋始还,可谓久暴矣。越人能无乘间入国乎!其失二也。又曰:“杀敌者,怒也。”今武纵子胥伯罕奁酵跏,复一夫之私忿,以激怒敌,此司马戎、子西、子期所以必死仇吴也。勾践不颓旧冢而吴服,田单谲燕掘墓而齐奋,知谋与武远矣!武不达此,其失三也。然始吴能以入郢,及因胥、骸⑻啤⒉讨怒,及乘楚瓦之不仁,武之功盖亦鲜耳!夫以武自为书,尚不能自用,以取败北,况区区祖其故智余论者而能将乎?

  且吴起与武,一体之人也,皆着书言兵,世称之曰孙、吴。然而吴起之言兵也,轻法制,草略无所统纪,不若武之书词约而意尽,天下之兵说皆归其中。然吴起始用于鲁,破齐;及入魏,又能制秦兵;入楚,楚复霸。而武之所为反如是,书之不足信也固矣。

  今夫外御一隶,内治一妾,是贱丈夫亦能,夫岂必有人而教之?及夫御三军之众,阖营而自固,或且有乱,然则是三军之众惑之也。故善将者,视三军之众与视一隶一妾无加焉,故其心常若有余。夫以一人之心,当三军之众,而其中恢恢然而犹有余地,此韩信之所以多多而益善也。故夫用兵,岂有异术哉?能勿视其众而已矣。

  子贡

  君子之道,智信难。信者,所以正其智也,而智常至于不正。智者,所以通其信也,而信常至于不通。是故,君子慎之也。世之儒者曰:“徒智可以成也。”人见乎徒智之可以成也,则举而弃乎信。吾则曰:“徒智可以成也,而不可以继也。”

  子贡之以乱齐、灭吴、存鲁也,吾悲之。彼子贡者,游说之士,苟以邀一时之功,而不以可继为事,故不见其祸。使夫王公大人而计出于此,则吾未见其不旋踵而败也。吾闻之:王者之兵,计万世而动;霸者之兵,计子孙而举;强国之兵,计终身而发:求可继也。子贡之兵,是明日不可用也。

  故子贡之出也,吾以为鲁可存也,而齐可无乱,吴可无灭。何也?田常之将篡也,惮高、国、鲍、晏,故使移兵伐鲁。为赐计者,莫若抵高、国、鲍、晏吊之,彼必愕而问焉,则对曰:“田常遣子之兵伐鲁,吾窃哀子之将亡也。”彼必诘其故,则对曰:“齐之有田氏,犹人之养虎也。子之于齐,犹肘股之于身也。田氏之欲肉齐久矣,然未敢逞志者,惧肘股之捍也。今子出伐鲁,肘股去矣,田氏孰惧哉?吾见身将磔裂,而肘股随之,所以吊也。”彼必惧而咨计于我,因教之曰:“子悉甲趋鲁,压境而止。吾请为子潜约鲁侯,以待田氏之变,帅其兵从子入讨之。”彼惧田氏之祸,其势不得不听;归以约鲁侯,鲁侯惧齐伐,其势亦不得不听。因使练兵搜乘以俟齐衅,诛乱臣而定新主,齐必德鲁,数世之利也。吾观仲尼以为齐人不与田常者半,故请哀公讨之。今诚以鲁之众,从高、国、鲍、晏之师,加齐之半,可以S田常于都市,其势甚便,其成功甚大。惜乎!赐之不出于此也。

  齐哀王举兵诛吕氏,吕氏以灌婴为将拒之。至荥阳,婴使谕齐及诸侯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今田氏之势,何以异此?有鲁以为齐,有高、国、鲍、晏以为灌婴。惜乎!赐之不出于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