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立嘉王为今上,当首以经筵召公。晦翁藏简袖中,竟入狱取大囚十八人,立斩之。才毕,而登极赦至。
王参预帅闽,以贵倨御僚属。正字刘公朔,时为福清宰。初至,以法不当阶墀,令吏先白之,参预怒。刘公候客位,连日不得见,竟弃去。曰:“吾不妨教学子以活。”参预使吏觇之,则已过大义渡矣。不得已,使吏挽回,批报以省元特免阶墀,他不为例。刘公在福清,每出,遇市巷小儿读书者,必下车问其读何书,为解说训诲之。市巷小儿皆相习为士,而邑之士风特盛。福清之政,至今人称之。
陈龙川自大理狱出,赴省试。试出,过陈止斋。举第一场书义破,止斋笑云:“又休了。”举第二场《勉强行道大有功论》,破云:“天下岂有道外之功哉?”止斋笑云:“出门便见哉,然此一句却有理。”又举第三场策,起云:“天下大势之所趋,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止斋云:“此番得了。”既而果中榜。
韩胄当国,欲以水心直学士院,草用兵诏,水心谢不能为四六。易彦章见水心,言:“院吏自有见成本子,何难?”盖儿童之论,非知水心者。既而卫清叔被命草诏云: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清叔见水心,举似误以“为墟”为“成墟”,水心问之,卫惘然。他日,周南仲至,水心谓清叔文字近颇长进,然成墟字可疑。南仲愕曰:“本为墟字,何改也?”水心方知南仲实代作,盖南仲其姻家也。水心因荐南仲宜为文字官,遂召试馆职。
陈自强本太学服膺斋生,既当国,斋中为立碑,刻魁辅二大字。雷参政孝友,时为学官,作记称颂以谄之,刻大字之下。陈改,雷欲磨去,以泯其迹,诸生不从。一日,诸生赴公试,雷遣人急磨去之。嘉定更化,雷复显用,反攻他人为附韩,而欲自表其非韩党,可叹也。
和平之言难工,感慨之词易好。近世文人能兼之者,惟欧阳公如《吉州学记》之类,和平而工者也。如《丰乐亭记》之类,感慨而好者也。然《丰乐亭记》,意虽感慨,辞犹和平。至于《苏子美集序》之类,则纯乎感慨矣。乃若愤闷不平,如王逢原悲伤无聊;如邢居实,则感慨而失之者也。
唐之古诗,未有杜子美,先有陈子昂。唐之古文,未有韩退之,先有元次山。陈、元盖杜、韩之先驱也,至杜、韩益彬彬耳。
东坡言:妄论利害,搀说得失,为制科习气。余谓近世词科亦有一般习气。意主于谄,辞主于夸,虎头鼠尾,外肥中枵,此词科习气也。能消磨尽者,难耳。东莱早年文章,在词科中最号杰然者。然藻缋排比之态,要亦消磨未尽,中年方就平实,惜其不多作,而遂无年耳。
文字之雅澹不浮,混融不琢,优游不迫者,李习之、欧阳永叔、王介甫、王深甫、李太白、张文潜。虽其浅深不同,而大略相近。居其最,则欧公也。淳熙间,欧文盛行,陈君举、陈同甫尤宗之。水心云:“君举初学欧不成,后乃学张文潜,而文潜亦未易到。”
刘原父,文醇雅有西汉风,与欧公同时,为欧公名盛所掩,而欧、曾、苏、王亦不甚称其文。刘尝叹:“百年后,当有知我者。”至东莱编《文鉴》,多取原父文,几与欧、曾、苏、王并。而水心亦亟称之,于是方论定。
铭诗之工者,昌黎、六一、水心为最,东坡《表忠观碑铭》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强弩射潮,江海为东。”只此四句,便见钱Α忠勇英烈之气闪烁乾坤。《上清储祥宫碑铭》云:“于皇祖宗,在帝左右。风马云车,从帝来狩。阅视新宫,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孙。”读之俨然如画,悚然如见,而天帝与祖宗所以念下民、眷子孙之意,又仁蔗恻怛如此。后之为文者,非不欲极力摹写,往往形貌虽具,而神气索然矣。
《大序》云:亡国之音哀以思。退之论魏晋以降以文鸣者,其声清以浮,其节数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近世诗人争效唐律,就其工者论之,即退之所谓魏晋以降者也。而况其不能工者乎?
范睢、蔡泽者,侥幸之尤耳。若泽诡说睢而代之相,无分功寸谋于秦,而迁于二子,皆称其羁旅入秦,继踵取卿相,垂功于天下。又曰:二子不因困厄,其能激乎!迁之缪如此,非所谓退处士而进奸雄者哉?
边人叛服不常,以恩信结之,犹惧其变,而况以诈先之乎?汉武帝建元六年,匈奴请和亲,王恢议请击之,韩安国以为不如和亲便,群臣多附安国,帝乃许和亲。然不三载,复从王恢之策,欲诱致以利,而伏兵击之。是不以恩信结之,而以诈先之也。匈奴安得而不叛?自是而后,入上谷,入雁门,入代杀太守,杀都尉,杀掠吏民,汉无一日不被其扰。而帝亦耻初谋之不遂,命将出师无虚岁,而海内耗矣,盖自王恢之谋始也。初,帝命恢与韩安国击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而安国无一语,知其事虽可已,而名义犹正也。至是,则力争不可,知其名义大不正也。使恢谋不行,匈奴未必屡叛,武帝虽黩武,亦岂如是甚哉。
卫青,一奴虏也。然贵为大将军,日见尊宠,汲黯与之抗礼不拜,而青愈贤之,数请问国家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