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问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少顷,延入。郑絷驴于门,置帽于鞍。始见妇人年三十馀,与之承迎,而任氏姊也。列烛置席,举酒数觞。任氏更妆而出,酣饮极欢,夜久而寝。其妍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将晓,任氏曰:”可去矣“某兄弟名系教坊,职属南衙。晨兴将出,不可淹留。”乃约后期而去。既行,及里门,门扃未发。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帘下,坐以候启。因问曰:“自此东有门者,谁氏之宅?”主人曰:“此P墉弃地,无第宅也。”郑子曰:“适过之,曷以云无。”主人曰:“吁,我知之矣,此中有一狐,多诱男偶留宿,尝三日矣。今子亦遇乎?”郑子赧而隐曰:“无。”质明复视其所,见土垣车门如故。窥其中,皆蓁芜及废圃耳。既归见。责以失期;郑子不泄,以他事对。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心尝存之不忘。
  经十馀日,郑子游入西市衣肆,瞥然见之,曩女奴从之。郑子遽呼,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以避焉。郑子速呼前追,方背立以扇障其面,曰:“公知之,何相近焉。”郑子曰:“虽知之,何患。”对曰:“事可愧耻,难施面目。”郑子曰:“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对曰:“安敢弃也,惧公见恶耳。”郑子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之不识耳,无独怪也。凡某之流,为人恶忌者,无他,为其伤人耳。某则不然。若公未见恶,愿终奉巾栉。”郑子许之,与谋栖止。任氏曰:“从此而东,大树出于栋间者,门巷幽静,可税以居。前时自宣平之南,乘白马而东者,非君妻之昆弟乎?其家多什器,可以假用。”是时,伯叔皆从役于四方,三院什器,皆贮藏之。郑子如言,访其舍,而谋假什器。问其所用,郑子曰:“新获二丽人,已税得其舍,假具以备用。”笑曰:“观子之貌,必获诡陋,何丽之有。”乃悉假帷帐榻席之具,使家僮之慧黠者,随以觇之。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汗洽。迎问之:“其容若何?”曰:“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姻族广茂,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孰若某美?”僮曰:“非其伦也。”遍择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之女,有弟六者,则之内妹,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呼?”遽命汲水澡颈,巾首整衣而往。
  既至,郑子适出。入门,见小僮拥_方扫,有一女奴在其门,他无可见。征于小僮。小僮笑曰:“无之。”周视室内,见红裳出于户下,迫而察焉。见任氏戢身匿于扇间。引出,就明而观之,殆过于所传矣。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不服;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既释,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乃悉急持之。任氏竭力,汗若濡雨,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问曰:“何色之不悦?”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如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裣衽而谢曰:“不敢。”俄而,郑子至,与相视眙乐。
  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皆给焉。任氏时有经过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见止。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昵,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是以爱之重之,无所吝惜,一食一饮,未尝怠焉。任氏知其爱己,因以言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答厚恩,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中表姻族,多为人宠胜,以是长安狎邪,悉与之适。或有殊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曰:“幸甚。”郦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姊妹,致之易耳。”旬馀,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或有幽绝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寺,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当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求之可也。”顿首席下,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馀。促问其计,任氏愿得双缣以为赂,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骢以迓任氏。任氏闻召,笑谓曰:“谐矣。”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忧方甚,将征诸巫,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乃使言徙就为吉。及视疾,巫曰:“不利住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缅与其母详其地,则任氏之第在焉。缅请居,任氏谬辞以逼狭,勤请而后许。乃辇服玩,并其母皆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遽归以就缅,由是遂绝。
  他日,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谋利。”郑子曰“可。”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鬻马于市者,马之股有疵,可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