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乎?倘获脱此业缘,永执箕帚,受赐于君,诚不浅浅。君内政虽严,妾自能小心承顺。且妾箱箧稍充,若与力图去籍,亦未为难。”端朝曰:“去籍易耳。但内子非能容人者,设能相容,何待今日?既汝中心诚恳,沮之则近无情,从之则虞有辱。容先入数语探之。如其不从,亦无策矣。”因乘间谓其妻曰:“我久居学舍,急于干禄,岂得待数年之阙。近得一官,实出妓子马琼琼所赐。其人柔顺恭谨,今欲委身于我。若脱彼风尘,此亦仁人酬德之事也。”其妻曰:“君意已决,亦复何辞。”端朝喜出望外,即以报琼。于是宛转脱琼琼籍,挈之归家。
  既至门,与正室一见如故。端朝藉其所携,家道稍丰。因整理一区,中辟东西二阁,东居正室,而琼琼处于西阁。如是三载,阙期已满,迓吏前至。端朝以路远俸薄,不肯携累,乃单骑赴任。将行,置酒与东、西阁相宴。因属曰:“此去或有家信来往,二阁止混同一缄,复书亦如之。”
  既到南昌,参州交印。人事方毕,而巡警继至。倏经半载,乃得家信,止东阁有书,而西阁无之。端朝亦不介意,复书中但谕东阁以宽容之意。琼琼闻书至,不及见,疑之,请于东阁。东阁言颇不顺。西阁乃密遣一仆以往。端朝开缄,绝无一字,止见雪梅扇面而已。后写一词,名《减字木兰花》云:
    “雪梅妒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温柔,雪压梅花怎起头。  芳心欲诉,全仗
  东君来作主。传语东君,早与梅花作主人。”
端朝详味词意,知为东阁所抑,自是坐卧不安,每思弃官归隐。盖以侥幸一官,皆西阁之力,不忘本也。后竟托疾解绶。
  既抵家,而二阁相与出迎,深怪其未及书考,忽作归计。叩之不答。旋命置酒,会二阁而言曰:“我羁身千里,所望二阁在家和顺,使我居官少安。昨见西阁所寄梅扇,后词云云,读之使人不遑寝食,吾安得而不归哉!”东阁乃曰:“君且与妾判断此事,据词中所说,梅雪是非安在?”端朝曰:“此非口舌所能剖判。”因索纸笔,作《浣溪沙》一阕云:
    “梅正开时雪正狂,两般幽韵孰优长?且宜持酒细端详。  梅比雪花多一出,雪
  如梅蕊少些香。花公非是不思量。”
自后二阁欢会如初,而端朝亦不复出仕矣。
  李师师
  道君幸李师师家,遇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
  声问,向谁家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师师奏曰:“周邦彦词。”道君大怒,坐朝语蔡京云:“开封府监税官周邦彦者,闻课税不登,如何京尹不按发来?”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问,续得复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谕知。京尹云:“惟周邦彦课增羡。”蔡云:“上意如此,只得迁就。”将上,得旨:“周邦彦职事废弛,可日下押出国门。”
  隔一二日,道君复幸李师师家。不见师师,问之,知送周监税。道君方以邦彦出国门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始归。愁眉泪睫,憔悴可掬。道君怒云:“汝从何往?”师师奏:“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略致一杯酒相别,不知得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奏云:“有《兰陵王》词。”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献一觞,歌此词为官家寿。”乃歌云: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
  惜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
  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
  恻,恨堆积。渐别浦潆洄,律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吹笛。沉思
  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府待制。
  长卿氏曰:“道君以一词而逐美成,复以一词官之,好名耶,好才耶?曰,好色耳。天子与贫士争风尘一席之欢而不敌,情固有别肠耶?呜呼!若李师师者,可云有情,亦可云无赖者也。当时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
  《宣和遗事》载:宣和五年七夕,道君幸李师师家,留宿。临别约再会。乃解龙凤鲛直系为信。都巡官贾奕,师师结发之婿也。深妒其事,题《南乡子》词云:
    “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眠。  一
  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当宿钱。”
次夜道君复至,得词于妆盒,笑而袖之。后谪贾奕为广南琼州司户。然则道君之醋,非止一呷矣。
  钟夫人
  王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