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只得贱售。」大痴曰:「翁当效赞皇公,刻石平泉,垂戒子孙,异时无奈,不宜贱售。」其旨与此正同。

  马氏家训曰:「人之卖产,或缺食,或负债,或疾病死亡,或嫁娶争讼,故至于此。为富不仁之人,知其欲用之急,则阳拒阴i之,以重扼其价。既成其契,则姑予以直之半,迟延累日。或以些少,或以米谷他物高价补偿。而卖产之家,所得零星,随即耗散;向之准拟以办此事者,今不复能办矣!而又往来催取,跋涉之费,出乎其中。富家方自喜以为善谋,不知天道好还,其子孙自能为之破坏,以与他人复 。谚云:『富家更替迭相报。』讵不信夫?!」

  东海钱翁,以小家致富,欲卜居城中。或言某房者,众已偿价七百金,将售矣。翁阅房,竟酬以千金。子弟以为言,翁曰:「非尔所知也。吾侪小人,彼违众而售我,不稍溢,何以塞众口?且欲未餍者,争端未息。吾以千金获七百之产,彼之望已盈,而他人亦无利于吾屋,从此为钱氏世业无患矣。」已而他居多以亏价求贴,或转赎,往往成讼,惟钱氏帖然。

  凡宽厚者不占便宜,占便宜者不宽厚,所行殊路,宜毕世而不相谋矣。此则步步为己便宜地也,而其法只是用一宽厚。知宽厚之为占便宜,斯善占便宜;知占便宜之在宽厚,亦可不疑于宽厚矣。

  弘治时,有淮民陆氏,富而奸,计夺其邻郑氏之产。撤其居以为园,所余惟嘉树一本。晚得子而哑。一日,忽指树而言曰:「树乎!汝犹在耶!」家人大惊。问之,则哑如故也。及长,荒淫赌荡,家罄乃死;盖郑氏后身也。至今里人尚能征之。

  陆氏家本富,而夺郑氏之产。除郑氏之产外,其家所固有;及他所营趁者,正尚多也。郑氏转身来索,亦应偿其所夺之旧耳。乃直至家罄方死,还先所夺,竟不知几倍矣!人间未必有此重利息也。且陆氏百计图维,持之何其艰;郑氏口都不开,安坐淫赌,用之何其逸也哉?!

  陇右水门村有刘钥匙者,以举债为业。善规取人赀财,如执钥匙开人箱箧不异也,故以此得名。邻家有借其债者,积年不问。忽一日执券而算之,即积累数倍,并其赀财物产皆尽。后钥匙死,邻家生一犊,有其姓名在赚肋之间。

  方通判乳媪周氏,性朴直,不虑人欺。有蔡翁者负其钱,每督取,率托以他故。经数年,媪呼责之,妄答云:「欲偿婆钱,辄为官事所荡,愿宽今岁。如背约,当为八乳牝狗以报。」未几蔡死,而方家得一犬八乳。媪尝戏呼曰:「汝是蔡翁耶?」即掉尾而前,十年乃死。

  如此业报,只是开口一愿耳!不愿将如何?曰:「童安]、解奉先、竹永通之设誓变牛,固已。他如宜春姥、王稍同一变牛,王珍变羊,高r家之马,皆以负债变偿,均未尝设愿也。且蔡翁口中既不说变狗,心中能不说负债乎?负债必须要偿,心所自知处,便见真报应。既与设愿无涉,亦不待问之转轮王也。

  李玉,广陵人。少随父贩籴,父老,玉继之。人与籴者,授以升斗自量,不计贵贱,每升只取两文,利以养父母。岁月既深,衣食自足。父异之,曰:「吾辈之业,每用升斗,出轻入重,虽官府治之,莫绝其弊。吾早悟,用一升斗出入,自谓无偏。汝更任之自量,吾不及也。然衣食丰给,岂非神明之助乎?」八十余,不改其业。值宰相李玉节制江南,乃避讳,改名宽。李相梦入洞府,见彩云瑞霭,琼楼玉宇,石壁上有金书「李玉」字,甚喜。俄二仙童出曰:「此姓名非相公,乃广陵部民也。」寤而访之,得宽旧名玉,遂舆入府。因请平生何修?宽辞无有。固问之,具以贩籴对。后年百余岁,尸解而去。

  高忠宪公有言:「善须自积。今日积,明日积,积小便大。升斗自量,所惠有几?而守此不变,竟证仙果。谁谓贩籴中,便无修仙之路哉?」陈几亭云:「贫士不执一业,无以为生。即为工商贾,何害?言必信,行必公,操市井之事,绝市井之心,工商贾真士品矣!若夫避市井之名,而奇赢诡诈特甚,则一工商贾而已,而又加贱焉。」

  宋时南城陈策,有人从买银器及罗绮者,策不与罗绮。其人曰:「向见帑有之,何靳耶?」策曰:「然,有质钱而没者。岁月久,丝力靡脆,恐不堪用。闻公欲以嫁女,安可以此物病公哉?」取银器投炽炭中,曰:「吾恐受质人或得非真者,故为公验之。」危整,亦南城人。买鲍鱼,其驵舞秤权,阴厚整。渔人去,驵请留,曰:「公买止五斤,已为公密倍之,愿畀我酒。」整大惊,追渔人数里而返之,酬以直。又饮驵酒曰:「尔所欲,酒而已。何欺穷人为?」吕南宫作不欺书,述其事。

  瞿嗣兴,常熟人,仁慈笃厚。岁歉,有贫人籴栗,受其钱五百,佯忘曰:「汝钱十百耶?」倍与之。凡负贩者,必多偿其直。家人怪问之,曰:「彼胼手胝足,求升合利,吾忍与较耶?」自少至老,为善之念未尝少怠。寿九十八,二子一孙同登科。

  世间负贩一流,诚为可怜。盖其乏商贾之资,鲜农夫之力,无百工之功,而耻为贫丐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