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神之所运者虚也。今人入万山之间,欲汤焉,非裹粮旬月不可,而又疲精殚力、流汗重茧而后能至,乃登高者一呼而万山皆应。万山一声,是万山一我也。有形之我不能蹋而无形之我能蹋形至之逸耶,神至之逸耶?声亦气之发而已,离乎形,形不能至,而声至之者,惟其虑耳矣。目瞻前不顾后,视左弗能及右,又限于隔垣,而四方上下之响无不入于耳。故虚之所出也神,而所受也亦神。故道在集虚。
  [吴荆山云:颇得庄列、楞严之解而发妙文。]
  原怪
  无形而形、无声而声者,物之自为也。形于无形、声于无声,非物所能自为也。见闻不恒,其妖乃兴。惚兮U兮,爰召咎征。雷风无常,易乃取象于恒者,至变而不变。变化风云之际,可以观夫常,故曰恒。韩子曰:“不能有形与声,不能无形与声者,物怪是也。故其作而接于民也无恒。”其为祸、福,适丁民之有是时也。畴昔之夜,冯子燕于皋狼氏而见怪焉,其男也服女,其女也服男。噫,妹喜戴男子之冠以亡国,何晏服女子之以亡身,所谓阴阳反常,不祥甚哉!作原怪。
  原怪二
  凡妖之作,由人兴也。人不以为妖,虽兴不害。故物之怪,物自怪也。物自怪者,人莫之怪,物将自及焉;人之所怪,怪物之怪也。怪物之怪者,怪不在物也。怪不在物,人将自及焉。神降于莘、石言于晋、豕人立而啼、白虎啮二世之骖、苍犬芈篮笾掖,若斯之类,皆由人兴。是以君子自审,有致怪之道,则恐惧修省,以迓天休而已。不禳于物,不媚于鬼,苟自反无致怪之道,则泰然俯仰,安其故常,何惑焉!西门豹投巫于水,阮宣子伐树于社,公沙穆户外三呼不与语,其怪自息;李叔坚不诧狗戴冠,魏元忠不惊猿守火,数日狗暴死,而魏亦无他,可为善处怪矣。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宏,而卒杀其身。彼梁孝王、贾谊、袁盎、霍禹山云、诸葛长民辈,见所怪而怪之。见所怪而怪之,怪不在物也,能无自及哉?
  [邵青门云:论正亦圆健。]
  原怪三
  孔子不语怪,而子原怪,何哉?曰:予非言怪也,言所以处怪之常道而已矣。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易内传曰:“凡灾异所生,各以其正,变之则除,消之亦除。”予恶夫世之见怪者,祷祠醮祭,厌胜巫蛊,靡所不为。不轨与怪,怪甚无谓也。是故颜训曰:“吾家巫觋符章绝于言议。女曹所见,勿为妖妄。”且@S之生,凡皆所以觉悟人,而使之率由典常者也。夫惟圣人见异,竦然修德,则瑞物可保而有也,伏羲之图、禹之九畴、周文武之驺虞凤鸟白鱼是也。庸君反道不修,虽瑞物化而为妖孽,郑之龙、鲁之麟、汉之白雉、莽之黄犀、桓灵之河清嘉禾芝草生、怀愍之玉龟出霸水神马鸣城南、石季龙之苍麟十六白鹿七,皆是也。苟遇灾而惧,反躬自敕,则孽可更而瑞也。商之桑谷、周成王之大风、宋景之荧惑,从可知也。窦武疏曰:“瑞生必于圣世,福至则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诚哉是言!汉明日食诏云:“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德。”故孔子曰:天灾地孽,所以警人主也。夫既知儆矣,常道惟明。明,妖不胜德,奚其性,奚其怪?
  [吴荆山云:名言有补世教。毛会侯云:读原怪三篇正论,运以健笔,方驾韩柳,实天下之奇作]

  山公九原跋
  山公先生以古文辞鸣浙右,身没无后,遗书散佚。解春文集十四卷,皆客宋漫堂中欢幕中所作。十鉴、九原,则附刊集后者也。戊申岁暮,假知不足斋藏本阅之,抄兹帙入丛书。其十鉴,树议稍迂,未及并录。己酉孟春震泽杨复吉识[昭代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