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为凄惋。廨中崧独营一室,夜则许来谈宴。一切民隐舆情,无不预闻,故崧于泗有司马青天之目。凡民间鹅鸭之争,雀鼠之讼,诚有不敢渎我神君清听者。后许告崧曰:“兄可营后事,将不永于年。”十日前,清厘案牍无馀,遂卒于官。百姓哀之,如婴儿之失父母云。

湘潭社神
湖南湘潭镇有张姓者,走无常,恒数日卧不起。后以泄阴曹事,杖革之。然冥路悉熟,时或一游。会夜出,背后一人呼曰:“张大哥,有事奉恳。”张伫视,乃冥司肩夫石五也。石曰:“有鬻妇者夜觅舆,急无人,兄可与我舁之,得楮镪,当瓜分以佐酒资。”张曰:“冥中钱我固无用,我助一臂可也。”遂与舁一空舆,往至一处,门署“北郭福社”。张曰:“鬻妇者谁与?”石曰:“神也。”张异曰:“因贫乃仕,岂仕犹贫?今以一方保障,尚不能庇一浑家,何以官为?岂诚国而忘家耶?抑不足以养廉也?”顷内呼舆,一妇着蓝衣出,登舆;神敝衣破靴,惨沮送之,相与洒泪而别。张视神,故同镇滥赌秀才尹某也。
遂舁妇行,后一役随之。妇呜呜不辍,其役投杠慰之曰:“夫人勿过伤也。从来博之一道,无常负之理。倘主人一旦为雄,呼卢辄胜,则完璧归赵,犹反手也。”妇曰:“负心人殆以我为孤注耳,今何望矣!请从此辞。彼实负我,非忍相负也!”张知尹在生时嗜赌,产荡尽,后为博徒所困,陷以滚赌,冤死狱中。今死后犹不悛改,至割床头昵爱,甘心一掷,亦可哀也。行十馀里,至镇上社祠前,役入内,良久出,曰:“卢以金偿,不许以人代。盍舁之返?”张惫不欲行,石哀之,张不得已,复舁返北乡。妇入,闻内汹汹然,又欲呼舆。张苦其烦,躲隐处,逸而归。
寤时天已曙,闻镇上人传社神增一夫人塑像。张至祠视之,果然。乃告曰:“此北郭之社夫人也。北社神与我社神博,北社负,穷不能偿,以夫人抵。”后北郭人来舁以归,至夜,其像仍返。屡舁屡返。今湘镇社主齐人也,而北郭之神犹鳏焉。
(余于役彝陵,合郡守掾至丞尉,莫不从事于博。其胜者,虽属吏亦傲上台;负者,即长官且气沮于末僚,将不至北郭社神之去妻偿债也不止。呵呵!七如)

卷十一 鬼魅类
刘碧环
金阊怡亭王子、石顽刘子、鸳鸠、拳石李子、焦亭曹子,同下榻于平江抚署之“来鹤楼”。时在暮春,积润初滑,觉帘布绿云,燕衔红雨。昼长无事,相与共涉遐思。奚奴在旁曰:“此楼昔有仙人,请之则降,叩之则灵。”众闻之,遂盥手k香,进盘盂,布米沙,悬榻竖颖,祷祀以求。俄而乩诩诩动,既而撇画成文,录诗一首曰:
十年幽梦在墙阴,一夕无端碎玉琴。万种春愁人不见,彩毫飞处墨花淋。
“奴碧环也。诸君子瓣香持至,于意云何?”时众以亚阑朱槛之间,木香正盛,乞一赐咏。清谈未已,佳阕早成。其词曰:
不比杨花轻贱,不似梨花娟倩。棚底弄清芬,勾引蜂狂蝶恋。堪羡,堪羡,乱洒珠玑万点。调寄《如梦令》
书毕,乩停,寂然。童子曰:“仙乎去也。”于是众惊其事,且爱其文。
翌朝而又设坛焉。乃降曰:
细雨花魂在,荒园草梦迷。不关蝴蝶舞,自有杜鹃啼。
麦饭餐风耳,椒浆吸露兮。最怜愁绝处,日暮下鸡栖。
众问其姓氏,又书曰:
闻鸡起舞愧雄才,曾向元都观里来。玉格冰清谁与共,阮郎携我入天台。
众又问:“是否姓刘?何缘羁此?是岂紫燕楼头,伤心关盼;黄鹤云外,返驾仙人乎?”又书一绝云:
絮语如绵问欲连,前生误摘并头莲。深藏金屋空怜惜,翠绕珠围十七年。
由是知其为金阁芳魂,玉楼幽艳,共叩示出处。又书一古云:
我家原住隋堤曲,阿父相携戍鸭绿。十二十三学秦声,十四十五教弦索。
裁得鸾笺写硬黄,吟成小句藏笥腹。亭亭二八入侯门,可怜匝岁尘埋玉。
多情肠裂泪偷弹,床头湿透芙蓉褥。夜雨铃声泣马嵬,秋风草色悲金谷。
词名檐铁付飘湮,瘦兰十卷谁来读。姻缘会合红莲客,何日妥予山之麓。
众读毕,咸为嗟叹。复请埋玉之所。环曰:“诸君可谓怜香之至矣。”复作一绝云:
高冢如山牧马牛,唐陵汉寝几曾留。不想千年石宝塔,但求一个土馒头。
书毕遂去。怡亭子曰:“前作有日暮鸡栖之句,旧闻东墙下有瘗骨,得毋即是?”众乃荷锸相从。深不三尺,果得遗蜕,玉质莹然。众急掩之,谋窀穸。
环临乩致谢。拳石乃问:“夜台寂寞,何如尘世凄凉?”环即书曰:
夜雨残灯太寂寥,风吹檐铁伴秋宵。断肠阕子无多句,只有零星旧数瓢。
众乃请示《檐铁》、《瘦兰》二集。环曰:“《檐铁》词乃记来鹤楼隐事,未便浪示人间;《瘦兰》词,俟月夕录考。”众遂皆以诗吊,环一一步答。惟拳石构思不就,仅得二句云:
往事追思血泪枯,音容回首已模糊。
环即接云:
感君吊我知君意,吟到伤心一字无。
拳石遂搁笔,唯唯逊谢而已。自此诗坛笔阵无宁晷,更无虚夕,诗词不下千言,惜未尽录。
会当深夜,酒阑人散,拳石一心皈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