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宝也,人服之而成仙,物点之而成金。”妻曰:“诚如是,则异日丹成,将何以谢道人?”孔曰:“汝何藐视渠?点石成金,何所不遂,岂区区为谢仪来哉!”妻曰:“不此之故,天下宁少求丹者?道人何必以丹传之汝?”孔曰:“渠谓我有仙骨。”妻曰:“仙骨何在?”孔乃自耸其臀,曳妻手而抠之曰:“此一节是也。”妻笑曰:“即使成仙,将来亦是屁精,姑不具论。今看汝垂涎铅汞,亦不过平空欲得横财耳。然则蓬莱三岛,昆仑千仞之上,尽皆是几个守钱虏盘踞住乎?”
孔自妻讪后,不惟不听其言,且信道人益笃。一日婿来,妻谓孔曰:“婿贫,丹成之后,幸毋谓传子不传女也。”孔嗫嚅有难色。妻曰:“愚哉夫也!汝尚不肯以未成之丹私汝婿,道人岂遂肯以必成之丹私与汝?汝其为道人之子耶?不然道人何独厚于汝?”次日晨起,仆入告曰:“道人于昨夜不知所往。”孔披衣出视,则已踢倒丹炉,空无火焰。乃慨然曰:“吾师想服丹入九天矣。”妻曰:“恐窃金过别县耳。”孔摇首以为不然。
后其妻死,无人匡救。父子二人,始则同心合火,以望其成;继且分炉另灶,而私其秘。忽其子曰:“鼎中已见黄芽。”孔喜,欲一见,其子吝不与。孔日泣随之后。其子以之点红铜,不验,乃服之,遍身肿发,气结于喉,而睛突于眶。急服生绿豆,置身凉井中,浸之一日,而金石之毒乃解。由此家愈落。而年逾老,犹鳃鳃然日望大丹之成也。
余尝过汶阳之墟,式其居,见其人颇长厚。惟是获之念锢于中,遂至失其所向,流于邪僻而不知返,为可悲也。
(七如氏曰:甲辰家居穷窘,为孔道士所惑,严冬风雪中,脱皮裘,质典库,而候炉火。一日汞走烟飞,道士故作懊悔之状。余挥拳痛击,道士伏地妆鳖爬而去,余则相鼠无皮矣。此亦孔道士实事。)

高道士
江阴有高道士,与常州潘烂头友善。潘能敕勒之术。高受业于潘,潘能高亦能之。自是呼吸风云,指挥雷雨,如探之囊中易易也。尝榜其户曰:“出卖风云雷雨。”海舟有欲风者,得其符焚之,则片帆如驶,数百里可一日至。途人恐日炽,思云作盖,售以金,则幢幢然覆之而行。儿童欲雷雨为戏,书之符,令合其拳,一撒手而声响骤发。田夫望雨,得其资,隔陇与之,大约钱多则多与,钱少则少与,其价皆不相若。高尝夜拥群妓,醉中拘遣神将云。如是有年。
高游豫章,与当事诸公登滕王阁。是日江波震荡,风浪拍天。遥望远际,一小舟平稳徐徐而来。高指曰:“此中固大有人在也。”乃取盆水,折阶前竹叶置水上,指拨而口嘘之,叶左舟随之左,叶右舟亦随之右。集者正在环视,高忽曰:“彼飞剑来斩我,将奈何?”急取一鸡,乃自蹲几下,觉冷光旋绕,鸡断其首而去。高起,仍戏叶弄水,忽又曰:“彼已知非人,血剑又来!”高复欲蹲,而高首已落,滚首于阁板上,格格有声。高手摸而戴于颈,曰:“可恨也!”捺叶碎盆,而江上之舟已渺无踪矣。
噫,高之术神,而其心忍甚!夏,高当午浴,天无片云,雷霆遽裂,殛之而死。背有一行云:“带血登坛犹可恕,隔田施雨最难饶。”
(余谓圣人之教,师表乎万世者也。若释、道两门,亦足以感人善心,外此皆邪教也。高道士之妖术邪法,致遭天谴,固无论已。乃有奸徒,诬民惑众,可惜蠢尔愚众,偏易煽动,听其引诱,以致牵朋联伍而奔聚矣,挟女带妇而偕往矣。谬言敛物,实则敛祸;妄托升天,实则渎天;诡称行善,实则行淫。迨人聚日众,邪谋一败,遂服上刑,皆无漏网。如明之白莲教、清水教、天主教。国初亦有无为教倡于浙郡,大被教起于海宁。今东省逆匪王伦之神拳法、直隶大名段逆之八卦教,济南新城又有一炷香教,莫不身罹重法,搜剔根株,一无噍类。或幸逃宪刑,而阴罚亦随之而立至,可不慎哉!)

残菊诗
莱阳学士李端,为道士而颠,周游无定,又名风道人。忽一日哭,忽一日嘻,忽一日酒,忽一日诗。不住庙,不诵经,更不茹素。与赵遂抡、王大椿相倡和,尝咏残菊一联云:“憔悴根下无时雨,冷落枝头有众星。”了无俗韵。

常静莲
岱岳斗姥宫多女道士,俗朝山者多认亲家。初至庙,盏茶佳果,而客则以祈嗣为名,神前拜祷之后,若以为其嗣自庙中实与之也,遂姻娅焉。客择其美而亲之,再至,则旧婚媾焉。
肥邑有郑法坤,字宏宇,美而文,知名士。尝曰:“自古沙门固当女流,何也?禅榻留云,较胜西厢待月。”有年,郑登岱,谒斗姥宫。女尼数辈谦喜承迎,通问姓氏。中一少者,鬓边才剃,头皮青如抹黛,着藕色道服,小眉丝,白庞如月,额正中有痣一点比凝脂。侪诸群偶,真无其伦。生心好之,而睛不转。少尼笑指曰:“个人贼目刺人,当是贼。”生曰:“尔帏后一小龛贮伪器,我曾窃得一具来。”小尼以袖掩口,笑中带骂而出。生问他尼,告曰:“此常静莲,肥城人,挂搭于后石坞,今去矣。”舆者促生,生不得已怅怅下山。归里时怀念之,冀续旧,不果也。
会生妻有香愿,即邑境余邱之白华庵。入庵,见一女冠绝色。生妻与之语,通乡籍,女冠曰:“旧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