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四体肥,入鼎不完其肤,乞赐灭顶之凶,较甚涸辙之苦,感德无既。”王大怒,众鬼慑然,令以蒺藜挝其鬼卒,流血满庭。一判稽簿进曰:“此人尚有两善,合不当休。所以哓哓于鼎镬间也。”王阅薄,稍霁,点首曰:“囚固狡狯,亦挝四十,始放还阳。”众按之阶下,捶楚交加。张固常受杖,鬼力尽而张亦不甚惫。杖毕,数十鬼呵逐之。张曰:“何所见而拘谙幽?何所见而还诸阳?望明示我。”判乃指簿示云:“张某生平无一淫行,为第一善;又于某年月日,救人夫妻完聚,亦一善事。有此二条,准上百恶。但当痛改前非,否则重愆俱罚也。”张亦骇异。出,众鬼拦之,索讨钱文。张曰:“我张二棱纵横一世,门中朋党,未有不拜下风者。一文钱真不费,尔等游魂饿鬼,亦敢手中讨生活乎?”众恐其嘶喊,任其去。
张苏时,而鸡已喔喔鸣矣。身热,两肘青肿,三十日痛苦不起床。张自此颇能改悔,誓行善事,以赎前愆。有人向张谈及往事,则如批其颊,赤d不自容。后竟以寿终焉。

薛清来
薛清来,豫章人,明经,为江苏邑令。记三生事,前两世皆为女身。初生在浙秀水,为贫女。父业渔,尝药鱼鳝,不留孽,涸其沼。夜以火灼蛙蟹,后不能给。遂鬻女,甫六岁,为勾栏买去。十三称佳丽。里有巨室沈二官,为之梳拢,情好最密。女号锁二姑娘。尝遇胡僧,受采补术,挟以纵淫,一宵可敌十健男。城中有学舍,众子弟来饮女所,谑浪备极。众素知女能,欲困之。坐中倡连横之说者,杨生也,年老而倔。女解衣延敌,烛不移影,众皆披靡,鸟兽散。独杨生危坐不前,女招之,而杨已倒戈漂杵。女笑释之曰:“杨先生何兵气不扬也。”
后女以荒淫,十九岁死。至冥司,王怒曰:“尔前生作县令,有秽政罚尔娼,偿厥罪愆。今又纵淫害人,将议加。”女曰:“王罚我为女,何不令我为妻为妾为婢,奈何令我为娼?是假我淫具,诲我以淫也。欲加之罪,不亦冤乎?”王沉思曰:“此前官原错断。今尔复作女,当为尼,守清规,忏悔己过。否则坠入种种恶道。”女叩头去。途中见一棚如茶肆,多人环向一池,执杓饮。有令女饮者,女嫌其浊,乃虚其杓,作饮状。
去至一篱落,忽跌,已在蓐中,不敢声。一妇抱之起,用兜出弃诸野。盖私胎也。女冻冷,又惧,乃犬声呼,耳中仍作儿音。顷,人至曰:“阿弥陀佛。”怀之去。女审之,老尼也。中心了了,但口不能言,及长,名锁云。每忆前生,痛心忏悔。静中偶动,强自敛抑。惟沈二官来庵,颇怀旧雨,不能恝然,亦未说破。月下禅关,甘心孤寂而已。十八岁,晨起,沐浴更衣,无疾而逝。
女飘飘出庵,如识故道。倏忽间,又至幽都。群鬼识之,曰:“锁姑娘,锁姑娘!”咸来相狎。女合掌宣佛,悉散去。及见冥王,嘉其悔过修行,许转男身,给青衣。女谢去,投生豫章薛家,即今生也。
长聘同里沈氏,十六完娶。沈柔婉,事薛颇谨。薛固知其为沈转生也。后以廪贡,出为邑宰。在江苏诸邑,宦囊多盈余。好置姬妾,先后去留不计其数。凡置一人,价必廉,且多凑合。现在者,十余人,皆殊姿,善承迎。屋中设一大床,可半间,历十余级,每级卧一人。自卧于没阶。早起,众妾环侍,为之沃盥更衣履。凡餐,一妾为之置味一品。薛有未尝之羹,司庖者心向隅终日。薛虽安享其丰实,乃应接不暇。沈氏夫人本不妒,而众妾又相和处,可乐也。独薛以为是孽障缠绕,摆脱不开,总无一刻清净,空诸色界。或在锦瑟繁弦绣衾款语之时,不禁意趣索然。因得痪疾,告归,日剧。十余妾皆给妆资,遣之去,曰:“夫死无子之妾,不必守,不能守,且不可守。我死卿必去,卿留我亦死。与其离于死后,不若别于生前。卿等待我十余年,皆不知我为谁,故作此痴想打算。我固知卿为何者人,因何者事,以偿我,以报我,抑以累我者。今不去,将何为?”妾有誓不去者,薛必遣之,不一留。沈氏以为忍,薛笑曰:“不用留,不用留,我已归荒邱,留他正到头。半夜无人私听处,柳梢月上黄昏候。梦到春深先唤醒,黄莺打起认归舟。做鬼也风流,免得儿孙后日忧。”薛止一子,沈夫人出,亦邑庠生。
(凡事太明白,皆无味。薛之前生了了,将一切夫妇子女,如稽簿欠,有何乐境?诚不若糊涂之为得也。)

李湘
甚矣,口生诟而口戕口。有吴慎修者,针工也,宁波人。妻袁氏,本苏宦之婢,即如苏人,面凹而口阔,身肥而足大,性荡佚。吴素不如所好。
邻有回人马姓,伟而壮,屠羊为业。袁素倚门见之,喜其准高而力硕,以指示后,又掠裙跨步作态。马喜。屋后固有短垣,夜,马逾墙相从。且数,吴觉之,不敢发,诚以妻悍而马恶。
吴有友李湘,好事而多言,且好雌黄人。一日,吴就李饮,将醉。吴忽垂首,咨嗟而涕。李问之。不答。固问,吴曰:“汝度人心事,试一猜之。”李曰:“汝不过意马而心猿。”吴愕然,既请受命。李笑曰:“是不难,闻汝妻悍,且凌汝,何不赠马,则马德汝,而妻不仇汝。”吴怪曰:“汝浑家何不赠之。”李曰:“我妇若此,刃之,如烹小鲜,岂似汝瓮中鳖缩缩然,使背高于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