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名王巴陀利尝谓其民曰:“嗟乎,波兰人!而国所至今未亡者,非以其法典也,以汝曹不遵奉故。非以其政府也,以汝曹不服从故。而国之不亡,以天幸耳!”夫其国俗如此,可谓自由,然不百余年,而波兰分矣。
  是故读西史为术,与读中史不同。欲求治乱盛衰之故,或观会通而立公例,必不可但观内因,宜兼察外缘。大抵一国,求其如是,其受范于外者常多,至于其内之自力,亦不可动称种性。譬如言希腊之民,何因开化独早,则云以其种之独优。盎格鲁何因先有议院,则云其民最重自由。凡此皆最无价值之解说,知言者所不为,而学者之所当深戒也。
  今所立公例系云:凡国成立,其外患深者,其内治密,其外患浅者,其内治疏。疏则其民自由,密者反是。虽然此是大例,至于他因为用,而生变例,亦自有之。
  前谓论释自由,即以为类别国家之用。然则所以类别之者当如何?夫干涉放任,分为两部,而两部之相为消长,视其国所当境地之不同。故谛而论之,等差不齐,国国相异可也。则于何地划此鸿沟乎?是故欲用自由立别,既不得以有无言,亦不得以多寡判,只可取国家所常办之政事,与常有之机关,察其干涉放任之异而为之。干涉者,立之法度,务为齐一,而不许纷淆也。放任者,听民自为,许其竞争,不期一律也。放任多者,其自由多;放任少者,其自由少。而国家类别,乃从此而可言矣。
  须知政府者,一国主权之所属。使主权而诚完全无缺,其于一国之事,固无所不当问。而问之者为一人,为一众,为通国之人,所不论矣。近世政治家,为恐治权太盛,因之而酷烈狭隘之政兴也。则为分别焉,曰某事某事,若宗教之皈依,若社会之言论,无虑数十端,皆政府之所不宜过问,而务听其民自便者。又曰,某事某事,如兵如刑,则政府之所必宜事,而事之必甚力者,但其为数愈少愈佳。其为说如此,然自吾术言,则言此者,将以适一社会一时代之用乎,抑以为至理定法,各国之所宜共由耶?苟如前言,其说庶几可用,若如后义,则大谬不可行也。何者?国于天地,以所当时势民材之不齐,每有今所可任自由,而百年以前,乃政府之所必事者,亦有在此国可任自由,而彼国必为政府所管理者,等而论之,斯大误矣。即如宗教皈依自由,此至于今,几于五洲所同认,咸谓政府于此,必不可稍加抑勒沮禁者。然此事虽在英国,亦至额理查白之代,乃发其端。至于法、意、西班牙诸国,则宗教自由,不及百余年,岂彼古人皆聩聩者?夫为国所求,端在治安,而以保护性命财产为最急。凡可以致此者,政府固无所不用其权力。今试问宗教自由之说,使行之于十字军盛行之世,将欧之社会,为安为危,为治为乱,则古人所为,不必尽无说矣。盖国当古之世,不仅同种同文之群,而后可合也,且其所事之神必同,其所服膺之道理是非亦必同。其不同者,且不愿与之同国,强而同之,则难作矣。且此何必远求证乎?中国海禁开通以来,所定条约,大抵由外人作主,此亦事势之无可如何者也。而其中之最不幸,则莫若传教之一事。夫传教非不幸也,所不幸者,出于兵力之余。而当治外法权未收之日,此其事验,皆吾与诸公所亲见者矣。一教案之起,文明社会,人人为之悲伤。然欲求此事之不再见,不识远在何时。除非教士相约,不往内地,或吾国于教育普及四字,实实办到,而二者又皆今不可必之事也。西友宓克尝云:中国如一种沙石,而西教如水,水注入石,及冬而冻,春来齑粉矣。此真吾国莫大之隐忧也。然溯其祸始,只坐外人传教一事,吾国有保护之责,而无准否之权。民人信教自由,则诚自由矣,而其祸乃如此,不独教士被戕者之可哀也,而其果之结于吾国者,乃大哀已。
  然此是旁论,乃明政府当问之事,相时为之,初无限制,而民之自由亦以智、德、力三者程度为高下,初无可为典要者。但此时吾辈正经之事,乃是区别国家。而所以为区别者,即在政府所事不事之异同,然欲观所事不事,须先察一切政府所共事之事。所共事之事,则所谓政府之天职是已。粗而举之,则海陆之兵也。兵者何?以法部勒国民,使之共守国也,静则为守,动则为攻。故定和战者,其权必属于政府。其次莫如刑,西国刑权独立,此是最后之事,其初则政府主之,所以锄强梗、诘奸欺,以保民之身家者。刑法而外,则有民法。民法所以平争讼,正质剂,责契约。此皆荦荦大端,政府所同事者。天演之阶级愈进,将政府之机关愈密,不但愈密,亦且愈灵。虽然,政府进矣,而民群亦进。民群进者,职业弥繁,而通功易事之局大也。产业降殊,力作亦异。譬如初级社会,其始皆农也,皆兵也,其产业大较皆田宅耳。时有百工,则禄以代耕,为社会所共养者。浸假或速或迟,此局必变,于是实业繁兴,其相待日益复杂。有制造、有通商,而母财之积日多;产业不止田宅,一切可动之浮产亦兴;圜法乃立,钱币乃行,而又有以信用行,而代表钱币者,则为楮钞;有美术、有科学,文教大开,书籍侈富,教育之事兴焉,而大小学堂林立。凡此皆民群演进之现象也。虽其事不必关于政令,而政治界之问题,往往因之而异。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