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使坚之师离为十道,偕发并至,分压其境,轻骑游卒,营其要害,将自为敌,士自为战,虽束足以亡晋,亦何至蹉跌之甚耶!然亦有以分而败者,如楚之御黥,吴汉之讨公孙述是已,则以兵少而敌众也。若项羽乌江之战,才二十八骑耳,而分之为四,犹能斩将见奇,则又少而不厌分也。总之,兵之奇常在分,而将兵之妙用则不必于分与不分也。呜呼!坚特叛胡之铮铮者,要何足以语此!
  
  苻秦之亡不由慕容垂
  
  慕容垂之奔秦也,王猛力劝秦王坚除之。坚不从,其后垂卒破长安,坚出奔西燕,以亡天下,后世皆惜之。不知坚之败在空国伐晋,而其酿祸也在远徒种人,专留鲜卑,垂不过乘其强弩之末,以张振蒙之势耳。使坚无此二败,虽百垂其如坚何哉!方坚之败于淝水也,八十余万众尽为谢玄等所破,唯冠军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垂世子宝劝取坚,垂日:“彼以赤心投我,若之何害之 天苟弃秦,何患不亡!吾将以义取天下,岂负宿心也。”则夫垂之报坚也,岂减于畴昔之恩乎 养虎遗患之说,未足以概此也。
  
  崔浩受祸不由作史
  
  魏太武杀崔浩,云:浩刊所撰国史于石,立干郊坛东方,所书魏先世事皆详实,北人忿恚,相与谮浩暴扬国恶。魏主大怒,遂族诛浩。夫浩修国史,直笔乃其职耳。唯是刊石衢路,若为可罪,然何至赤其族哉?及阅《宋书 柳元景传》云:柳光世为索虏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其姊夫伪司徒崔浩,虏之相也。虏主拓跋焘南寇汝、颍,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浩谋泄,被诛,河北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然后知浩受祸之酷,自有其故,特因史事发耳。
  
  金土不可同价
  
  齐高帝云:“吾当使金土同价。”意则善矣,然岂必然之理哉!孟子日:“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巨屦小屦同价,人岂为之哉 ”而孟子亦自忘之,至有“菽粟如水火”之论。金之不可使贱如土,犹土之不可使贵如金也。“尧之民比屋可封,桀之民比屋可诛。”信此说,则尧时诸侯满天下,桀时大辟遍四海也。
  
  梁武杀业
  
  梁武学佛而败,诋佛者以为口实。然武帝篡齐,杀齐子孙殆尽;其纳侯景,晚节多昏,业报应受,非佛之罪也。若其奉佛精勤,功德自在,以此罪佛,是因刖废屦、因噎废食也,其可乎 [按唐萧r,梁明帝之子,梁武之后也,入唐为相。自r逮遘,八叶宰辅,名德相望,与唐终始。以台城之祸咎佛者,亦应以此而信佛矣。]
  
  沈约韵书之谬
  
  天下事有最侥幸而不可解者,沈约韵书是也。沈约以前,所经历贤圣、豪杰、闻人、巨儒,不知凡几矣。一东之于二冬,四支之与五微、八齐,六鱼之与七虞,十一真之与十二文,十三元之与十四寒、一先,二萧之与四豪,八庚、九青之与十蒸,十三覃、十四盐之与十五咸,前此诸韵并通。孔子作经及汉魏古诗并仙灵篇什,班班可考,岂尽讹谬,至沈约而始悉改正耶 且约吴兴之武康人,局于方言蛮俗,不审宫羽,不备四声,而敢背越贤圣,变乱千古,亦既谬妄矣。不知后世学士大夫,何故而遵之如圣经,历百代而不敢易乎 此甚不可晓也。
  
  刘知几无史才
  
  杨万里云:刘知几《史通》,毛举前史,一字必呵。尝得其所撰《高宗武后实录》而读之,意其拳石班、马而臧获陈、范也,及观其永徽三年事,则曰“发遣薛延陀”,此何等语邪 天授二年则言“傅游艺死矣”,至长寿二年遣使流人则曰“傅游艺言之也”。游艺之死至是三年,岂有白骨复肉而游魂再返乎 古人目睫之论,诚有味也。然子玄《史通》妙处,实中前人之膏肓,不可废也。
  
  隋氏富庶
  
  自汉以来,丁口之藩息与仓廪府库之盛,莫如隋文帝初年。有户三百六十余万,平陈所得又五十万,至大业之始不及二十年,而增至八百九十余万。方其有国之始,蠲罢榷禁,又时时减免赋税,其征取之途,可谓阔略矣。又营新都,平陈,平江表,至于赏赐有功,并无所爱惜,营缮征伐之费,亦既不赀矣。是时布帛之积,几于无所容,蓄储至不可胜数。及其败亡涂地,而洛口诸仓犹足以致百万之众,是果何道以致之也 吁!亦奇矣。
  
  隋文帝滥杀
  
  周大义公主,下嫁于突厥沙钵略可汗为可贺敦,闻隋主受禅,意甚不平。平陈之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之公主,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其辞日:“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明妃曲,偏伤远嫁情。”上闻而恶之。时沙钵略染千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之曰:“杀大义公主者,方许婚。”主遂遇害。观公主诗词,不过恸陈氏之沦亡,哀身世之飘流,此亦人情之常。且一女子,远适虏庭,有何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