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
  
  太王未尝翦商
  
  太王翦商之说,不知何据。夫太王迁岐,在商帝乙之世。商家中兴又五十九年,后二百有六年商始亡,太王安从翦之乎 己犹崎岖避狄,而谋及商之天下,人情乎 以文王当纣之时,尚自难王,泰伯安得遂有天下耶 议者乃谓太王有是心,泰伯不从,遂逃荆蛮。呜呼!是何重诬古人也!按《说文》引《诗》作"实始戬商",解云福也,盖谓太王始受福于商而大其国尔。不知后世何以改戬作翦,且《说文》别有翦字,解云灭也,以事言之,太王何尝灭商乎!改此者,必汉儒以口相授,音同而讹耳。许氏曾见古篆文,当得其实。但知翦之为戬,则纷纷者自息,若作翦,虽沧海之辨,不能洗千古之惑矣。
  
  武王追王明文
  
  唐梁肃、宋欧阳公、游定夫,皆有文王未尝称王之论。然不过以《语》《孟》及《泰誓》、《武成》之文,夷、齐、虞、芮、仲连、曹操之事,冥探曲证,仿佛比拟,卒无武王追王之明文,虽苏、张口舌,人难适从。愚读太史公《伯夷传》有日:"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此非武王追王之明文乎 古称马迁良史,其文核,其事实,执此则诸公论说可以尽废。千古以来,览者俱未之及,何哉
  
  《金g》非古书
  
  读《书》至《金g》,反覆详究,疑其非古《书》也。夫周公面却二公穆卜,以为"未可戚我先王"矣,乃私告三王,自以为功。此人佞子之所为也,而谓周公为之乎 且滋后世l股醮天之俗。其册祝有日:"今我即命于元龟,尔其许我,我其以璧与,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夫人有事于先王,而可以璧要之乎 又日:"公归,乃纳册于金g之匮中。"盖卜册之书,藏于宗庙,启之则必王与大夫皆弁。既曰周公别为坛,则不于宗庙之中明矣;不于宗庙,乃私告也。周公人臣也,何得以私告之册而藏于宗庙金g之匮,又私启之也 又日:"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g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夫武王疾瘳,四年而崩,周公居东,二年而归,凡六年之久。周公尚卜,恶有朝廷六年无事而不启金g之匮.至今乃启之耶 即此五事,反覆详究,是编非古书也必矣。
  
  三监、武庚之叛不同情
  
  三监、武庚之叛,同于叛而不同于情。武庚之叛,意在于复商;二叔之叛,意在于得周也;至于奄之叛,意不过于助商;而淮夷之叛,则外乘应商之声,内撼周公之子,其意又在于得国。二叔非武庚不足以动众,武庚非二叔不足以间周公,淮夷非乘此声势又不能以得鲁,此所以相挺而起,同归于乱周也。抑当是时,乱周之祸亦烈矣。武庚挟殷畿之顽民,而三监又各挟其国之众,东至于奄,南及于淮夷、徐戎,自秦、汉之势言之,所谓山东大抵皆反者也。其他封国虽多,然新造之邦,不足以御之,故邦君御事,有"艰大"之说,有"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之说.则一时孔急之势可知。已象之欲杀舜,止于乱家,故舜得以全之。管叔之欲杀周公,至于乱国,故成王得以诛之,周公不得以全之也。使管叔而不诛,则凡为王懿亲者,皆可以乱天下而无死也。岂治世所宜有哉!
  
  汤、武不可并言
  
  商之取夏,周之取商,一也。汤崩而太甲不明,甚于成王之幼冲,然夏人帖然,未尝萌蠢动之心。及武王既丧,商人不靖,观《鸱^》、《小毖》之诗,悲哀急迫,岌岌然若不可以一朝居,何也 汤放桀于南巢,盖亦听其自屏于一方而终耳,未至于以黄钺斩纣之甚也,故夏人之痛不如商人。夫以怀王之死,楚人尚且悲愤不已,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语,况六百年仁恩之所渗漉者哉!当是时,若非以周公之圣,消息弥缝于其间,商、周之事未可知也。且汤既胜夏,犹有惭德,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至于武王,则全无此等意思矣。由是论之,汤、武亦岂可并言哉 朱文公云:"成汤圣敬日跻与《盘铭》数语,犹有细密工夫。至武王往往并不见其切己事。"此虽儒者之见,亦阐幽之论也。
  
  殷有三人
  
  武王迁顽民于洛邑,封箕子于朝鲜。朝鲜,辽海外徼,去关洛东西数千余里,名虽不臣,实有屏诸四夷之意,其堤防疑虑可知也。若余所恨者,更有一事。箕子为纣懿亲,不忍言纣之恶是也,《洪范》之陈,是亦不可以去乎 然则夫子称"殷有三仁"者何 不知此"仁"字,非朱紫阳"至诚恻怛"之解。《论语》如此"仁"字凡三见:"井有仁焉",又"观过斯知仁矣",又"其为仁之本欤",仁当作"人"看。夫子曰"殷有三仁",盖言殷有三人如此,具眼者能自辨之。
  
  世官之弊
  
  虞夏用人,止于世族。今观《商书》,一则曰"敷求哲人",一则曰"旁招俊V"。伊尹、莱朱、巫咸、傅说,诸大臣皆非亲旧,然则立贤无方,汤盖用此致治矣。其后周公往往言之,亦未得尽行。管蔡之叛,周公虽逆知之,必不敢言,言则必不用管蔡。当时习俗已久,决谓周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