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兵以义动者,其势足以特立,则何至于附人?苟唯不能而有所附,必其德义足以为天下之所归往者,然后从之。袁术徒膺藉世资以役天下,其骄豪不武,非托身之主也。坚已驱卓而收复雒阳之残坏,不能阻山河之固,因形势之便,以观天下之变。乃还军鲁阳听役于术,为之崎岖转战以搏黄祖,卒殒其身于襄、汉之间,无异士伍。此坚之三失也。夫一举事而三失随之,则其功业违矣。孙策壮武,术略过于其父,又有周瑜、鲁肃之俦以辅其起。惜乎,坚之不善基也,使其不得奋于中原以竞天下。然策一举而遂收江东,为鼎足之资,使之不死,当为魏之大患。策之不得起于中原,非其智力之不逮,盖袁绍已据河北,曹公已收河南,独无隙以投之故也。以刘备之间关转战,至于白首,不获中州一块之壤以寓其足。而策乃能以敝兵千馀渡江转斗,不数岁而席卷江东,此其过备远矣。权之勇决进取,无以逮其父兄,然审机察变,持保江东,于权有焉。 
    夫三国之形,虽号鼎足,而其雌雄、强弱固有所在:魏虽不能遂并天下,盖不失其为雄强;吴、蜀虽能各据其国,然不免为雌弱。权惟能知乎此,是以内加抚循,而外加备御而已。时有出师动众,以示武警敌者,北不逾合淝,而西不过襄阳,未尝大举轻发,以求侥幸于魏。而魏人之加于我,亦尝有以拒之,未尝困折,是以终权之世而江东安。由是观之,则权之为谋,审于诸葛武侯之用蜀矣。 
  
  
  蜀论
    或曰:刘备之争天下也,不因中原而西人巴蜀,此所以据非其地,而卒以不振欤?曰:有之也。备非特委中原而趋巴蜀也,亦争之不可得,然后委之而西入耳。备之西者,由智穷力惫,盖晚而后出,于其势之不得已也。 
    方其豪杰并起,而备已与之周旋于中原矣。始得徐州而吕布夺之,中得豫州而曹公夺之,晚得荆州而孙权夺之。备将兴复刘氏之大业,其志未尝一日而忘中州也。然卒无以暂寓其足,委而西入者,有曹操、孙权之兵轧之也。备之既失豫州而南依刘表也,始得孔明于羁穷困蹙之际,而孔明始导之以取荆、取益而自为资。孔明岂以中州为不足起,而以区区荆、益之一隅足以有为耶?亦以魏制中原,吴擅江左,天下之未为吴、魏者,荆、益而已,顾备不取此,则无所归者故也。是以一败曹公而遂收荆州,继逐刘璋而遂取益州者,孔明之略也。虽然,孔明之于二州也,得所以取之,而失所以用之。至于遂亡荆州,而劳用蜀民,功业亦以不就,良有以也。夫荆州之壤,界于吴蜀之间,而二国之所必争者也。自其势而言之,以吴而取荆,则近而顺;以蜀而争荆,则远而艰。蜀之不能有荆,犹魏之不能有汉中也。是以先主朝得益州,而孙权暮求其荆州。权之求之也,非以备之得蜀而无事乎荆也,亦以其自蜀而争下,不若乎吴之顺故也。故直求之者,所以示吾有以收之也。盖备一不听而权已夺其三郡,备无以争,而中分畀之。以分裂不全之荆州,而有孙权之窥听其后,为之镇抚则安,动复则危。亮不察此,而恃关侯之勇,使举其众以北侵魏之襄阳。故孙权起蹑其后,杀关侯而尽争其荆州。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荆也。然后备之所有,独岷益耳。虽然,地僻人固,魏人不敢轻加之兵,而鼎足之形遂成。使备之不西,而唯徘徊于中州,则亦不知所以税驾矣。备之既死,举国而属之孔明。孔明有立功之志,而无成功之量;有合众之仁,而无用众之智。故尝数动其众而亟于立功,功每不就而众已疲。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蜀也。 
    夫蜀之为国,岩僻而固,非图天下者之所必争。然亦未尝不忌其动,以其有以窥天下之变,出而乘之也。虽然,蜀之与魏,其为大小强弱之势,盖可见也。曹公虽死,而魏未有变,又有司马仲达以制其兵。孔明于此,不能因备之亡,深自抑弱,以盈怠共心,使其无意于我。励兵储粟,伺其一旦之变,因河、渭之上流,裹粮卷甲,起而乘之,则莫不得志。乃以区区新造之蜀,倡为仁义之师,强天下以思汉,日引而北,以求吞魏而复刘氏。故常千里负粮以邀一日之战,不以败还,即以饥退。此其亟于有功,而亡其量以待之也。善为兵者,攻其所必应,击其所不备而取胜也,皆出于奇。孔明连岁之出,而魏人每雍容不应以老其师,遂至于徒归。而不以吾小弱而向强大,未尝出于可胜之奇。蜀师每出,魏延常请万兵趋他道以为奇,亮每拒之,而延深以愤惋。孔明之出者六,盖尝一用其奇矣。声言由斜谷而遂攻祁山,以出魏人之不意,一旦而降其三郡,关辅大震,卒以失律自丧其师。奇之不可废于兵也如此,而孔明之不务此也。此锐于动众而无其智以用之也。呜乎!非汤、武之师而恶夫出奇,卒以丧败其众者,可屡为哉?虽然,孔明不可谓其非贤者也。要之,黠数无方,以当司马仲达则非敌故也。范蠡之谓勾践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范蠡自知其所长,而亦不强于其所短,是以能济。孔明之于蜀,大夫种之任也。今以种、蠡之事一身而二任之,此其所以不获两济者也。 
  
  
  陆机论
    扫境内之众而属人以将,持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