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号米贼。陵死,子衡傅其道。衡死,鲁复行之。鲁母有姿色,出入益州牧刘焉之家,以鲁为司马,后刘璋立,杀鲁母及家室,鲁遂据汉中以叛。后为曹操所破,降魏为镇南将军。张之本末,不过如此。自晋及唐,尚未有闻。至五代遂称天师。历宋、元,未有非之者。据广信之龙虎山,金碧殿宇,偃然为世业矣。我太祖皇帝曰:“至尊者天,岂有师也?”削之,止称真人。然以二品秩传流后裔,亦幸之甚矣。真人每入觐,沿途民为鬼魅所恼者,悉往扶牒,所至成市,闻其符硪嘤醒檎撸故愚民信奉之也。万历间,京师大旱,适真人入朝,上命留之祷雨。终不效,乃遣之,则其伎俩亦与寻常黄冠一间耳。
  今天下有一种吃素事魔及白莲教等人,皆五斗米贼之遗法也,处处有之,惑众不已,遂成祸乱。如宋方腊、元红巾等贼,皆起于此。近时如唐赛儿、王臣、许道师皆其遗孽。而吾闽中又有三教之术,盖起于莆中林兆恩者。以艮背之法,教人疗病,因稍有验,其徒从者云集,转相传授,而吾郡人信之者甚众。兆恩死后,所在设讲堂,香火朔望聚会。其后,又加以符眭凑拢祛邪捉鬼。盖亦黄巾、白莲之属矣。兆恩本名家子,其人重意气,能文章,博极群书。倭奴陷莆后,骸骨如麻,兆恩捐千金,葬无主尸以万计,名遂大噪。其后著三教会编,授徒讲学,颇流入邪说,而不自知。既老病,得心疾,水火不顾,颠狂逾年乃死。此岂真有道术者?而闽人惑之,至死不悟也。今其徒布满郡城,其中贤者,尚与士君子无别,一二顽钝不肖者,藉治病以行其私,奸盗诈伪,无所不有,其与邪巫、女觋,又何别哉?余十三四时,见三教书,心甚不然,著论以辟之,今亦不复记忆。及既长,入闽,观其行事,益自负前言之不妄也。
  古有百家九流,而今之行世者,仅仅数家而止。至于墨家、纵横家、名家,不惟不能传其学,亦不能举其书矣。战国之时,杨、墨盛行,及其后,而杨之言绝矣,独墨氏之教,至往往称与孔并,即荀卿、贾谊亦尔,何其张也?然自汉以来,不闻有治墨家言者,岂泛爱而忘亲,纤啬而非儒,不可适于世故耶?纵横之术,自鬼谷子而后,秦仪、衍轸相尚为高。至于汉之侯公、蒯彻,三国秦宓、彭美之徒,亦其遗也。唐末藩镇纷争,说士间出,若柏耆、罗隐之流,皆得阖押短长之术,而高者取世资,下至不能保其首领,亦所遇何如耳。名家搏抗千古,鉴察微茫,耳目岂能皆真?毁誉易于失实。不有人祸,必有天刑,谈何容易?是以君子不为也。
  韩非曰:“自孔子之死也,而儒分为八;自墨子之死也,而墨分为三。”噫,今墨之三家,既已失其传矣,而所号为儒者,又岂复八家之儒哉?已之不正,何以攻人?
  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孔子当时,杨、墨未兴,其所谓异端者,不过邓析、少正卯之流耳。至孟氏极口诋杨、墨,不遗馀力,想得天下崇信二家,不亚今之释道。观当时著书立论者,动以孔、墨并称,可见矣。当时老、庄之言,已满天下,而孟子不之及,盖以老子为仲尼所严事,非异端也。汉、唐而下,莫盛于佛、老,然道教已非柱史之旧。而世之惑溺者,不过妄意神仙,或贪黄白以图利耳,固无甚见解,而亦不足辩也。惟释氏之教,入人骨髓。然彼之所谈,皆高出世界四大之外,而排之者,动以吾儒之粗攻释氏之精,如以羸兵敌强虏,宜其不能胜而反炽其焰也。二者之外,如白莲回回色目,及吾闽三教等项,然皆猥琐庸劣,无甚见解,此又异端之重怡,而不足与辩者也。
  ●卷九 物部一
  莫灵于龙,人得而豢之;莫猛于虎,人得而槛之。有欲故也。故人而无欲,名利不能羁矣。
  相人之书,凡人得鸟兽之一形者,皆贵。大如龙凤则大贵,小如龟、鹤、猿、马之类,亦莫不异于常人。夫人为万物之灵者也,今乃以似物为贵耶?此理之所必无也。
  龙性最淫,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即妇人遇之,亦有为其所污者。岭南人有善致雨者,幕少女于空中,驱龙使起,龙见女即回翔欲合,其人复以法禁,使不得近,少焉,雨已沾足矣。
  王符称世俗画龙,马首蛇尾,又有三停九似之说,谓自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皆相停也。九似者,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然龙之见也,皆为雷、电、云、雾拥护其体,得见其全形者罕矣。
  俗有立夏分龙之说,盖龙于是时始分界而行雨,各有区域,不能相渝,故有咫尺之间而晴雨顿殊者,龙为之也。又云:“龙火与人火相反,得湿则焰,得水则燔。惟以火投之,则反熄。”此亦不知其信否也。
  淮南子言:“万物、羽毛、鳞介,皆生于龙,故有飞龙、应龙、蛟龙、先龙、之异而四族分焉。”其言甚怪诞。余尝笑刘媪息大阪下,有龙据其上而生高祖,则刘氏子孙谓人族亦生于龙,可也。然圣人系易于龙,取象不一而足。道德如老子,乃得犹龙之誉,其尊敬之亦至矣,而古乃有豢龙、御龙、屠龙者,何耶?岂亦种类贵贱不同,如人之有上知、下愚、天子、匹夫者耶?夫圣人无欲,而龙未免有欲,故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