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生积巨万,而死不能将去锱铢。故人之所好,必求死之日得将去者,则几矣。
  范云欲预册命,祈医速瘳,不顾三年后之死也。死生亦大矣,而人之所好,有甚于生者。荀奉倩之死,色也;刘伶之死,酒也;石崇之死,财也;梁冀、韩胄之死,权也。皆知之而不能自克者也。仕宦不止,生行死归,亦其次也。
  金陵人有拾钞于道者,归而视之,荷叶也,弃之门外。逡巡,一荷担者俯而拾焉,故钞也。一钞何足言?乃不可妄得若此,贪得者亦何为哉?
  ●卷八 人部四
  士人之好名利,与妇人女子之好鬼神,皆其天性使然,不能自克。故妇人而知好名者,女丈夫也;士人而信鬼神者,无丈夫气者也。
  木兰为男妆,出戍远征,而人不知也,可谓难矣。祝英台同学三年,黄崇嘏遂官司户,娄逞位至议曹,石氏衔兼祭酒,张察之妇,授官至御史大夫,七十之年复嫁,生二子,亦亘代之异人也。
  国朝蜀韩氏女遭明玉珍之乱,易男子服饰,从征云南,七年人无知者,后遇其叔,始携以归。又金陵黄善聪,十二失母,父以贩香为业,恐其无依,诡为男装,携之庐、凤间。数年父死,善聪变姓名为张胜,仍习其业。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与为火伴,同卧起三年,不知其为女也。后归见其。姊姊诟之,善聪以死自矢,呼媪验之,果然,乃返女服。英闻大骇,怏怏如有所失,托人致聘焉。女不从,邻里交劝,遂成夫妇。此二事,焦氏笔乘所载。前事甚似木兰,后事甚似祝英台。又有刘方兄弟小说,未详其世,当续考之。
  女子诈为男,传记则有之矣;男人诈为女,未之见也。国朝成化间,太原府石州人桑瘢自少缠足,习女工,作寡妇妆,游行平阳、真定、顺德、济南等四十五州县,凡人家有好女子,即以教女工为名,密处诱戏与之奸淫;有不从者,即以迷药喷其身,念咒语,使不得动,如是数夕,辄移他处,故久而不败。闻男子声,辄奔避。如是十余年,奸室女以数百,后至晋州,有赵文举者,酷好寡妇,闻而悦之,诈以妻为其妹,延入共宿,中夜启门就之,大呼不从。赵扼其吭,褫其衣,乃一男子也。擒之,送官吐实,且云其师谷才山西山阴人也,素为此术,今死矣。其同党尚有任茂、张端、王大喜、任鸬仁余人,狱具磔于市。
  《异闻录》载:“妇人呼夫兄为伯,於书无所载,而引《尔雅》所称兄公代之。然兄公二字亦甚诡怪。”余谓妇人称谓多从子,夫弟既可称叔,夫姊妹既可称姑,则夫兄称伯,又何疑哉?但伯者,男子之美称,古人妇称夫多用之,“伯也执殳”是也。
  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尔雅》曰:“两婿相并为亚。《诗》‘琐琐姻娅’是也。”严助传呼友婿,宋时人谓之连袂,又呼连襟,闽人谓之同门。接《尔雅》注云:“江东人呼同门为僚婿。”则此二字亦古。
  无盐,钟离春,不售女也,而卒霸齐国。黄承彦之女,黄头黑色,而才堪相配。许允之妇奇丑而才智明决。乃知以色举者,末也。
  钟离春三十无所容,而宣王纳以为后。宿瘤之女,状貌骇宫中,而闵王以为圣女。孤逐之女以丑状闻,三逐于乡,五逐于里,而襄王悦之。何齐之君,世有登徒子之癖也?可发一笑。
  美妇人多矣,然或流离颠沛,或匹偶非类,果红颜之薄命耶?抑造物之见妒也?妹喜、夏姬之伦无论已。西子失身吴宫,王嫱芜绝异域,昭阳姊妹,终为祸水,虢国兄弟,尺组绝命,不如意者不可胜数。惟文君之于长卿,绿珠之事季伦,可谓才色俱侔,天作之合矣,而一以琴心点玉于初年,一以行露碎璧于末路,令千古之下,扼腕陨涕,欲问天而无从也。
  男色之兴,自伊训有比顽童之戒,则知上古已然矣。安陵龙阳,见于传册,佞幸之篇,史不绝书,至晋而大盛,世说之所称述,强半以容貌举止定衡鉴矣。史谓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海内仿效,至于夫妇离绝,动生怨旷。沈约忏悔文谓:“淇水上宫,诚云无几,分桃断袖,亦足称多。”吁,可怪也!宋人道学,此风似少衰止,今复稍雄张矣,大率东南人较西北为甚也。
  今天下言男色者,动以闽、广为口实,然从吴、越至燕云,未有不知此好者也。陶谷《清异录》,言:“京师男子,举体自货,迎送恬然。”则知此风,唐、宋已有之矣。今京师有小唱,专供萆鹁葡,盖官伎既禁,不得不用之耳。其初皆浙之宁绍人,近日则半属临清矣,故有南北小唱之分。然随群逐队,鲜有佳者。间一有之,则风流诸萆穑莫不尽力邀致,举国若狂矣。此亦大可笑事也。外之仕者,设有门子以侍左右,亦所以代便辟也,而官多惑之,往往形之白简,至于娟丽儇巧,则西北非东南敌矣。
  衣冠格于文罔,龙阳之禁,宽于狭邪,士庶困于阿堵,断袖之费,杀于缠头。河东之吼,每末减于敝轩;桑中之遇,亦难谐于倚玉。此男宠之所以日盛也。
  叙女宠者,至汉事秘辛极矣;叙男宠者,至陈子高传极矣。秘辛所谓拊不留手,火齐欲吐等语,当与流丹浃藉,竞爽而文采过之。子高传如吴孟子铁缠稍等皆有见解,而“粉阵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