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寿八十,下寿七十,孔子据中寿三世而作,三八二十四,故二百四十年也。」又:「尚书二十九篇者,法北斗七宿也,四七二十八篇,其一曰斗矣,故二十九。」怪不得王充要痛骂。
  王充不但攻击当时的经师,就是古代的圣贤,也逃不了他的批评。他有问孔、非韩、刺孟三篇,我们可引他对于孔子的态度作例:
   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贤圣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夫贤圣下笔造文,用意详审,尚未可谓尽得实;况仓卒吐言,安能皆是?……案贤圣之言,上下多相违;其文,前后多相伐者,世之学者不能知也。……凡学问之法,不为无才,难于距师,核道实义,证定是非也。……世之解说说人者,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苟有不晓解之问,造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问孔。
  我们虽不必都赞同他的批评,有许多批评是很精到的,例如他批孟子「王何必曰利」一节。但这种「距师」、「伐圣」的精神,是我们不能不佩服的。
  王充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当时的天人感应的儒教。从前天文学还在幼稚时代,把人类看作与天地并立的东西,把人看得太重要了,人类遂妄自尊大,以为「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皆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董仲舒语。善政可招致祥瑞,恶政必招致灾异。汉书天文志说的「政失于此,则变见于彼,犹景之象形,响之应声」,可以代表这种迷信。王充所以能打破这种迷信,大概是受了当时天文学进步的影响。天文家测候天象,渐渐的知道宇宙有无穷的大,人类在这个大宇宙之中,真算不得什么东西。知道了人类的微细,便不会妄自尊大,妄想感动天地了。正如王充说的:
   人在天地之间,犹蚤虱之在衣裳之内,蝼蚁之在穴隙之中。蚤虱蝼蚁为逆顺横纵,能令衣裳穴隙之间气变动乎?……天至高大,人至卑小。j不能鸣钟,而萤火不爨鼎者,何也?钟长而j短,鼎大而萤小也。以七尺之细形,感皇天之大气,其无分铢之验,必也。变动。
  天文学的进步,不但打破人类妄自尊大的迷误,又可使人知道天行是有常度的,是自然的,是不会受人事的影响的。王充说:
   在天之变,日月薄蚀。四十二月,日一食。五六月,月亦一食。五六月,湖北局本作「五十六月」。按说日篇云:「大率四十一二月日一食,百八十日月一蚀,蚀之皆有时。」故改正。西汉天文家测定五个月又二十三分之二十为一个月食之限,故知「五十六月」必误也。食有常数,不在政治。百变千灾,皆同一状,未必人君政教所致。治期。又寒温篇:「水旱之至,自有期节,百灾万变,殆同一曲。」与此同。
  这种议论,自然是天文学发达时代的产物。古代荀子也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王充的话,竟可算是荀子的天论新得了科学的根据。
  王充说:「日月食有常数,不在政治。百变千灾,皆同一状。」王充对于一切灾异,都持这个态度。我们只能举一条最痛快的驳论,不能遍举了。他说:
   世之圣君莫若尧、汤。尧遭洪水,汤遭大旱。如谓政治所致,则尧、汤恶君也。如非政治,是运气也。运气有时,安可请求?世之论者,犹谓「尧、汤水旱,水旱者时也。其小旱湛,皆政也。」假令审然,何用致湛?……世审称尧、汤水旱,天之运气,非政所致。夫天之运气,时当自然,虽雩祭请求,终无补益。而世又称汤以五过祷于桑林时,立得雨。夫言运气,则桑林之说绌;称桑林,则运气之论消。世之说称者,竟当何由?救水旱之术,审当何用?明雩。
  以上所述,大半都是侧重批评破坏一方面的。王充的绝大贡献就在这一方面。中国的思想若不经过这一番破坏的批评,决不能有汉末与魏、晋的大解放。王充的哲学是中古思想的一大转机。他不但在破坏的方面打倒迷信的儒教,扫除西汉的乌烟瘴气,替东汉以后的思想打开一条大路;并且在建设的方面,提倡自然主义,恢复西汉初期的道家哲学,替后来魏、晋的自然派哲学打下一个伟大的新基础。
  我们且看王充哲学的建设方面。
  自从淮南王失败后,自然派的哲学被儒教的乌烟瘴气遮住了,竟不能发展。祗有道家的一小支派――炼金炼丹的神仙家――居然与天人感应的儒教拉得拢来,合成汉代儒教的一部分。汉武帝与刘向便是绝好的例。但道家理论一方面的天道自然观念,与天人感应的儒教根本上不能兼容,故无人提倡。直到王充起来,他要推翻那天人感应的迷信,要打破那天人同类的天道观念,(Anthropomorphism)不能不用一种自然的天道观念来代他。试看他的谴告篇说:
   夫天道,自然也,无为。如谴告人,是有为,非自然也。黄、老之家论说天道,得其实矣。变复之家,损皇天之德,使自然无为转为人事,故难听之也。
  看这寥寥的几句,可见王充的天道论与他的反对迷信是有密切关系的。又可见他的天道论是从道家哲学里面产生出来的。物势篇说:
   儒者论曰:「天地故生人。」此言妄也。夫天地合气,人偶自生也,犹夫妇合气,子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