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尊良将者,不祥之朝也,非君子之所愿也。是故明德之君,不侈其尊富强大也。以为我实民之父母,民实我之男女,惟恐其衣食之不足,居处之不安,日夜念之不忘。其大臣必用忠厚之人,其外牧必用慈惠之人,与我同忧与我同爱,劝农功,课桑麻,厚蓄积,惩奢靡。虽有凶年,民不知,谷不可胜食,财不可胜用,而天下大富矣。衣食足而知廉耻,廉耻生而尚礼义,而治化大行矣。然而明主不自满也,厚之以生养,又承之以节俭,卑前殿,陋后宫,布衣蔬食,陶器素舆,犹歉然不敢自安,恐厉民以自养也。于是富日益富,安日益安,中国之民和乐相忘,远裔之君慕义永服。继世之子孙,苟非不肖,谨守成宪,虽千百世无变可也。当是之时,甲兵敝于武库,良马仅供服乘,虽有穰苴之将,无所用之。以此养生,以此治天下,皆长久之道也。
  唐子闻之曰:叔子诚知言哉。
有归
  人之生也身为重,自有天地以来,包牺氏为网罟,神农氏为耒耜、为市货,轩辕氏陶唐氏有虞氏为舟楫、为服乘、为杵臼、为弓矢、为栋宇,禹平水土,稷教稼穑,契明人伦,孔氏孟氏显明治学,开入德之门,皆以为身也。圣人好生之德,保人之身,日夜忧思,不遑处,群生各[名]遂,以迄于今。今吾与众君子众庶人处此安乐之居,行于仁义之途,孰非十圣人之功哉,奚啻十圣人哉!若汤武以及汉宋之祖,救一时之民,保数世之安,其功亦大矣。奚啻商周汉宋哉,凡一代之兴,世虽多乱,亦有贤君,赖以小康。其时守一方惠一邑者,皆有功于人者也。奚啻是哉,u不吝施者,饥与之一饭,寒推之一衣,亦有功焉。道者,道此;学者,学此。岂有他哉!泽被四海,民无困穷,圣人之能事毕矣,儒者之效功尽矣。
  然犹有说焉:圣人保天下之身,无异于保已之身;圣人保已之身,则不同于保天下之身。治天下而天下治矣,功在天下,已于何归?生尽,其遂尽乎;身亡,其遂亡乎!如徒以身而已,一年十二月,一月三十日,一日九十六刻,一刻之间,万生万死,草木之根枝化为尘土,鸟兽之皮骨化为尘土,人之肢体化为尘土,忽焉而有,忽焉而无,天地成毁,虽不可见,当亦无异于人物焉。圣人小不同于人物之无知,大不同于天地之无为,而谓其灭则俱灭焉,必不然矣。不知,不智;知而不言,不仁。孔孟岂有不知,何为不言?非不言也,不可言也。
  圣人治天下,治其生也。生可治,死不可治;故生可言,死不可言也。麻飨祀,事死也,非明死也。圣人若治死,必告人以死之道。则必使露电其身,粪土富贵,优偶冠裳;则必至于政刑无用,赏罚无施;则必至于君为虚位,世无所主。夫天下之智者一二,愚者千万;为善者少,为恶者多,而生死之理,又不可以众着。君既为虚位,世既无所主,智不胜愚,善不胜恶。恶者起而为乱,如鸟搏兽噬,莫为之救。u有一二能修者,亦无以立于天地之间,生人之道绝矣。是故圣人以可言者治天下,以不可言者俟人之自悟。于是智愚善恶,皆可从治。然则孔孟不言,非以是故而奚故哉!甄也生为东方圣人之徒,死从西方圣人之后矣。
潜存
  圣人之道将行,其必天达之,人荐之,而后得闻于时,以行其道。是故伊尹以人闻,傅说以梦闻,太公以卜闻。厥后圣人道衰,天命不佑,治道不兴,以孔子孟子之圣,梦不以告,卜不以告,人不以告,而终于困穷,况其次焉者乎,况其下焉者乎!甄下士也,貌朴而言讷,人皆易之,以为窒焉而不知天下之务者也,学非今学,言非今言,人皆略之而不与之言,而亦不得有言也。天薄吾貌而违吾才,虽欲贾所长,岂可得哉!吾少不知学,四十而后志于学,窃闻圣人之道,而略知圣人治天下之法,勤于诵读,笃于筹策,鸡鸣而兴,夜分而寝,以度才权世,可以一试矣。如或知我,怀此以往焉可也。
  声弘(其婿王声弘)尝问于我曰:先生可以为相乎?曰:不能也。吾褊而不能忍,隘而不能容,明而迟于决,不足以任之矣。然则先生何所长?曰:吾不能身任而能进言。使我立于明主之侧,从容咨询,舍其短而用其长,以授之能者而善行之,可以任官,可以足民,可以弭乱,不出十年天下,大治矣。曰:自汉及明,良臣众矣,先生可方于古之何人?曰:皆非吾之所及为也。自尧舜以下,其言浑矣。孔子乃明言之,孟子又益显之。自闻孟子之言,而后知圣人之治天下,其事庸,其用近,如布帛之必可暖,谷肉之必可饱,妇人孺子皆可听其言而知之,一曲之士皆可遵其言而用之。甄虽不敏,愿学孟子焉。四十以来,其志强,其气,虽知无用于世,而犹不绝于顾望。及其困于远游,厄于人事,凶岁食糠粞,奴仆离散,志气销亡,乃喟然而叹曰:莫我知也夫。不忧世之不我知,而伤天下之民不遂其生,郁结于中,不可以已。发而为言,有见则言,有闻则言,历三十年,累而存之,分为上下篇,言学者系于上篇,凡五十篇。言治者系于下篇,凡四十七篇。号曰潜书。上观天道,下察人事,远正古迹,近度今宜,根于心而致之,行如在其位而谋其政,非虚言也。
  声弘曰:先生之言,不身见之。传诸其人,可以为王者师矣。曰:吾何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