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耳;此不尧、舜者之沈疴。前乎我者,援乡原以固其交;后乎我者,援乡原以长其誉:此不皋、夔者之秘诀。不乡原不可为使,于是愿为其使者,一风其众,众风其万;伏草莽,则以乡原为学;登王庭,则以乡原为政。此不尧、舜者之所以毒官材。不乡原不可为侪,于是愿为其侪者,父诏其子,师诏其弟;捧俎豆,则以乡原为尊;订衣冠,则以乡原为上。此不皋、夔者之所以贼人伦。不君唯恐不得乡原,乡原弥恐不得不君,于是度其为不君也,而不君之;度其稍不为不君也,俾其包羞丛悔,而亦不君之。苟非不君,则不能借彼垢玩,便我私图;借彼赣蓿匿我拙举。此不尧、舜而得乡原为使者之所以必遭蠹蚀。不臣唯恐不得乡原,乡原弥恐不得不臣,于是度其为不臣也而不臣之;度其稍不为不臣也,俾其席独猎群,而亦不臣之。苟非不臣,则不能借彼气炎,分我末光;借彼肥甘,资我馀润。此不皋、夔而得乡原为侪者之所以必坐瓦裂。
  且夫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也;与死人同病者,未尝生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於乎!广、道即可师也,其唯改其不善以从善乎!是故广之时,不为广者则有若李固、杜乔其人,匪唯弗以为中庸也,又视之如粪土,此非夫有特操者而能若是乎?道既殁,能贬道者则有若欧阳修、司马光其人,匪唯弗以为孔子也,又夷为乱臣贼子之尤,此非夫有特识者而能若是乎?宁学固、乔之不为广,以折名公巨人之为广者;毋俾名公巨人广而盈庭皆广,毋俾盈庭皆广而不获嘉言谠论之益。此非夫有特济者而能若是乎?宁学欧阳、司马之贬道,以折名公巨人之与道同归者;毋俾名公巨人道而盈庭皆道,毋俾盈庭皆道而不成杖节死难之忠。此非夫有特患者而能若是乎?
  有特操之谓定,有特识之谓高,有特济之谓裕,有特患之谓深。唯迁妒定,唯下妒高,唯信妒裕,唯浅妒深。是故特者,名公巨人之棘刺也。唯定医迁,唯高医下,唯裕医窘,唯深医浅。是故特者,名公巨人之药石也。悲夫!名公巨人,人物之权衡,而风气之总也。名公巨人谓特曰:“此吾棘刺也。”而当宁以名公巨人为耳目,则亦曰:“此吾棘刺也。”群论以名公巨人为意指,则亦曰:“此吾棘刺也。”此为道疑而国将踣之兆。名公巨人谓特曰:“此吾药石也。”而当宁以名公巨人为耳目,则亦曰:“此吾药石也。”群论以名公巨人为意指,则亦曰:“此吾药石也。”此为道信而国将理之兆。悲夫!特固无求于名公巨人,而天下万代固有求予特也。名公巨人即谓特曰:“此吾棘刺也。”而天下之体道者不谓然,而万代之考道者不谓然,此为道疑而可以复信之柄。名公巨人即终不谓特曰:“此吾药石也。”而天下之体道者必谓然,而万代之考道者必谓然,此为道信而可以不移之柄。
  且夫天下之能移人,亡若名公巨人者矣。譬之风沙乎,风沙之所布覆,能使白日移为昏黑。名公巨人之所好尚,能使君子移为小人。尔乃诚体道、诚考道者,则必不在名公巨人操纵转移之内。是何也?其所谓和煦,我之所谓卑身贱体、说色微辞以顺从人者也。其所谓暇豫,我之所谓s谩亡状、行能亡算者也。其所谓简嘿,我之所谓肤受而自吝、拙艰而自晦者也。其所谓孙让,我之所谓志不帅气、筋驽肉缓而不前者也。其所谓妥帖,我之所谓外示检括、内包垢玩,而訾议不入、夷犹自得者也。其所谓圆活,我之所谓左萦右折,丈夫而蒙妇寺之态者也。其所谓机变,我之所谓狐鼠凭黠、鬼魅作幻者也。其所谓时宜,我之所谓赘行亡理、周容为度者也。其所谓规摹,我之所谓名实亡所副、文质亡所底者也。其所谓福泽,我之所谓圭组盛而纲纪衰、妻孥活而民物颠者也。《诗》曰:“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於乎!名公巨人乎!毋俾天下万代之人为哲而独为愚乎!毋我棘刺,而我药石,国其有瘳乎!毋杖乡原,而杖豪杰,道其兴乎!
  三疾
  浮邱子曰:三疾曷谓也?一曰骄,二曰妒,三曰阿。以其焰也而骄,孰与以其心也而骄乎?以其才也而妒,孰与以其庸也而妒乎?以其邪也而阿,孰与以其似也而阿乎?以焰骄,骄之常;以心骄,骄之变。以才妒,妒之常;以庸妒,妒之变。以邪阿,阿之常;以似阿,阿之变。常变之局,古今之运也。於乎!多门之室,始乎风,暨乎崩颓。无主之器,始乎垢,暨乎蠹蚀。江河俞下,则波澜俞诡;山谷俞杂,则鬼魅俞工;是乃君子之所以瞿然失次,喟然太息也与!
  我闻在昔,有操干戈以骋背倍畔,有积气焰以生窥窃,有树奸凶以成爪牙,有大刻轹以残血脉,有设计议以倾事会,有侈屏藩以伐根本,有纵亲戚以乱天常,有恣宦寺以桡国势。所谓操干戈以骋背畔者,蚩尤则战于涿鹿、郑伯则战于]葛是也。所谓积气焰以生窥窃者,曹操则心轻汉室、桓温则心轻晋室是也。所谓树奸凶以成爪牙者,于辛则为桀之暴臣、蜚廉则为纣之暴臣是也。所谓大刻轹以残血脉者,秦人好杀则商鞅导之、汉吏深文则晁错导之是也。所谓设计议以倾事会者,章悼、蔡京则以绍述当国,张璁、桂萼则以议礼骤贵是也。所谓侈屏藩以伐根本者,齐、晋坐大,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