窐乎?以嗜欲济嗜欲,不足则援道以继之,天下皆浅而天丧其机,于是而天亦戚矣。阖户以求人之入,而人莫入也,而天亦枵矣。天戚则亦无乎不戚,于是而愀傈荧謵,终其世以为喉,任忧患而彻于死。天枵,则所为者皆枵也,枵而撄之,未有得宁者也。然则天下之好深,而得深之患,皆浅而已矣。
  引而之于踵,至矣。虽至于“寥天一”,不能舍此以为救也。“犯人之形”以百年,无不取诸其藏而用之,而后知天一之果寥也。
  应帝王
  天下皆“未始出吾宗”者也,而骇于物之多有者,事至而冁然,事至而瞿然,事至而荧然,事至而的然,谓是芸芸者皆出吾宗之外者也。于是以为迎之而可无失,则“藏仁以要人”;于是而以为有主而可以相治,则“以己而出经”;于是以为悉体之而可尽,则“劳形怵心”,以来天下之求。凡此者,慕圣人之功而不知其所以功者也。
  夫天下未始出吾宗,而恒不自知。苟知其不出吾宗,则至静而“不震”,其机为“杜德”;至深而“不波”,其机为“踵发”;至安而容,至敛而涵,其机为“渊”;皆以不丧吾宗而受天下以不出,然后可“流”,可“靡”,无物不在道之中,而万变不足以骇之。
  虽然,所谓宗者,必有宗矣。无以求之,其唯天乎!我之与天子,皆天之子,则天子无以异;天子之与天下,皆天之子也,则天下无以异。道者归于道而已矣,德者归于德而已矣,功者归于功而已矣,名者归于名而已矣,利者归于利而已矣,嗜欲者归于嗜欲而已矣。道亦德也,德亦功也,功亦名也,名亦利也,利亦欲也,欲亦道也。道不出吾宗,虽有贤智,莫之能逾;欲不出吾宗,虽有奸桀,莫之能诡。不骇天下,则不患吾之寡。吾无寡而天下无多,不谓之一也不能。
  “藏天下于天下”,而皆藏于吾之宗。名焉而不为尸,谋焉而不为府,事焉而不为任,知焉而不为主;尸焉而不为名,府焉而不为谋,任焉而不为事,主焉而不为知。抑滔天之洪水,躬放伐之烈名,帝自此帝,王自此王,未始出吾宗,而何屑屑以凿为!
  骈拇
  体之所本无,用之所不待,无端而生,恃焉而保之,得则喜,失则忧,是之谓骈枝赘疣之不可决也。
  非曾史而为曾史,非有虞氏而为有虞氏,非伯夷而为伯夷,“色取”者也,“助长”者也。以仁义为彼而视之听之,则不知名实之合离。
  自闻则不昧其声,自见则不昧其形,果且为仁义,则指之五、掌之二而可决邪,而可龁邪?非但恶泣而畏啼也。
  知仁之不远,知义之内,自奔其命而非奔仁义,伯夷以之馁而不怨,何啼泣之有哉!所恶于残生损性者,以其继之以啼泣也。
  马蹄
  马不衔勒,将焉用马?木不斫治,将焉用木?不为牺尊,将焉用朴?不为珪璋,将焉用玉?不取仁义,将焉用道?“踶跂好知,争归于利”者,圣人之过,圣人尸之而不辞。
  知圣人之为道,任过而不辞,则所以酬圣人之德而不敢昧也,将若何乎!
  胠箧
  圣人,不可死者也;大盗,不可止者也。盗既不可止矣,圣人果不可死矣。知圣人之不可死,大盗之不可止,无可奈何而安之以道。犹将延颈举趾,指贤智为名以殉其私利而欲以止盗,其不为大乱也鲜矣。
  知其玄同,以生其道法,则圣人日生,大盗日弭,孰标提仁义以为“盗竽”也哉?
  在宥
  人心之动,有可知者,有不可知者。不可知者,人心之天也。治天下者,恒治其可知,而不能治其不可知。
  治其可知者,人心则既已动矣,乃从而加之治:以“圣知”加诸“桁杨”,以“仁义”加诸“桎梏”,以曾、史加诸桀、跖,不相人而只以相抵,不谓之“撄人心”也不得。所以然者,治其可知,名之所得生,法之所得施,功之所得著,则不必有圣知、仁义、曾史之实,而固可号于天下曰,吾既已治之矣。
  若夫不可知者,无实焉有名?无象焉有法?无败焉有功?名法功之迹隐,故为侈天下者之所不事。
  然而人心之未起,则无所撄也;于不可知而早服之,治身而已矣。慎乎其喜,天下不淫;慎乎其怒,天下不贼;喜怒守其知,天下不骛。“至阳之原”,无物不昭;“至阴之原”,无物不藏。无物不昭,不昭物也;无物不藏,不藏物也。物各复根,其性自正;物固自生,其情自达;物莫自知,漠然而止其淫贼。此圣知之彻,而曾史之所以自靖也。自靖焉,则天下靖矣。
  天地
  为万物之所取定者,“大小长短修远”各有成数,无他,己所见者止于有形,因而存之;得之而喜,失之而怒,徇其成形,而不顾天下之然与不然,此古今之大病也。
  无形者,非无形也,特己不见也。知无形之有形,无状之有状,则“大小长短修远”已不能定,而况于万物乎?无形之且有形矣,无状之且有状矣。静而有动,动留而生物,物生于俄顷之间,而其先皆有故也,一留而形成矣。知此,则能弗守其静,以听其动乎?静不倚则动不匮,其动必正,其留必成,其生必顺。天地之生物,与圣人之起事,一而已矣。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