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乎儒墨杨秉,且方与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钘钟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人寄而谪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斲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斲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云至于大病,则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
  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深蓁。有一,委蛇攫搔,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无以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恶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
  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歅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歅曰:「捆也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捆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况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何足以识之。而捆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牧而牂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一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天与之也!吾是以泣也。」无几何而使捆之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终。
  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乎禽贪者器。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之犹一覕。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
  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疏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己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