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其歲月事跡已見于本行碑。一日,求予別為之記,將以諸方會葬者之名氏刻于石之陰,以大其事。余然之,有笑而請余者曰:昔莊子之將死也,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日,吾將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資送,吾葬具豈不備耶?弟子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曰: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老聰之死也,秦佚弔之,三號而出,'曰: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一辰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懸解。道家者流,學老聘者也,今夫長春子之徒,徒以處順名其堂,而其師反真之日,相與嚴敦匠之事,且嗷嗷然哭之,其哀如是。及至葬,大備其禮,四方來會之道俗逾萬人,至有司衛之以甲兵,其厚且侈又如是。是豈老莊之意乎?余應之曰:以長春子之懸解,其視生死如昨夢然,豈有望於是哉。但弟子戴師之恩,不得不爾,且所謂理事者若知之乎?夫忘哀樂外形骸,理也,方外之聖賢自處如此。至于送終追遠,事也,人問世之禮如此。若泥於理而蔽於事,得謂之囿乎?吾書生也,試以吾孔孟之道語若。《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欲其甚大過厚也。孟子之書有曰:昔者孔子歿,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不忘孔子也。今也,遊長春之門者,既學其道矣,能不以墨者之薄葬其師,又將慎終追遠如子貢之徒,何害為達哉。若以為哭則害道也,若嘗笑乎?日然笑與哭,一及樂也,而笑獨不害乎。《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在下之達道也。苟哀樂中節,又何害於道乎。難者乃屈,因書其事為記,且遺其徒以詩,使歌以供師,以見弟子思師之至,師有德之至也。其詞曰:
  師乘雲兮帝之鄉,蛻仙骨兮留葆光。將葬玆兮啟玉棺,貌如生兮髮膚完,
  既更其衣兮又新其冠。人所知兮其不朽,
  所不知者兮不亡之壽。師在天兮閱塵世,
  有室輪困兮可遊可憩,師憐我勤兮時來歸,
  跨鳳縿鸞兮匪鞭匪笞,屋頭有山兮門臨風漪,
  杖屨所經兮若或見之,飲我兮祐我,進般蔬兮侍香火。
  玄門之教兮師能弘,國家祟尚兮子孫奉承。
  我曹報德兮來者無息,暮禮朝參兮敬之如在。
  懷州清真觀記
  新興元好問撰
  修武清真觀在縣北#1,全真諸人為長春邱公#2所建者。大定初,邱公自東萊入於關,隱繙溪十數年不出,天下以為有道者。興陵召赴闕,取道山陽,愛其風土之美,徘徊久之,且謂其徒言:在所道院,武官為之冠,濱都次之,聖水又次之。若輩得居於此,則與濱都、聖水相甲乙矣。諸人乃乞地於鄉豪馬子安而得之,積以歲月,廬舍乃具。舍傍近出大泉,溉田千畝,稻勝蓮蕩,東與蘇門接,茂林脩竹,往往而在。太行諸峰,壁立千仞,雲煙朝暮,使人顧揖不暇。考之地志,蓋晉諸賢之所樂而忘返處也。大安初,以恩例賜今名,邱公命其高弟劉志敏來居#3,聚徒至百人。興定庚辰之兵,觀毀。正大辛卯,志敏之徒泠德明復茸居之,今所食亦千指矣。余自大梁羈館聊城#4,德明之法兄弟房志起,介于幕府參佐祁文舉、郎文炳、趙尚賓,請予為記。泠與房道行清高,皆喜從吾屬遊,故為次第之,並著予所感焉。蓋自神州陸沉之禍之後#5,為之教者獨全真道而已。嘗試言之,聖人之憂天下後世深矣,故為之立四民,建三綱五常,士農工賈各有業,父慈子孝,兄友弟敬,君臣嚴,夫婦順,各有守,九官而有司徒。仁義禮樂,典章法度,與為士者共守之,天下之人耕而食,蚤而衣,養生送死而無憾,集然而有文,罐然而有恩於聖人之教也。如饑之必食,寒之必衣,由身而家,由家而達之天下四方,由不可斯須離,至百世千世萬世而不可變,其是之謂教,而道存乎其間。傳有之,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道之行與否,皆屬之天。今司徒之官與士之業,廢者將三十年,寒者不必衣,饑者不必食,乃不可以常理詁之者。如皇極書所言,王伯而降,至於為兵為火,為血為肉,元元之厄,適當斯時#6,人情甚不美,重為風俗所移,幸亂樂禍,勇鬥而嗜殺,其勢不自相魚肉#7,未艾也。丘公往年召對龍庭,億兆之命懸于治國保民之一言#8,雖馮瀛之悟遼主不是過#9,天下之所以服其教者,特以此耳。今黃冠之人,十分天下之二,聲勢隆盛,鼓動海嶽,雖凶暴鷥悍,甚愚無聞知之徒,久與俱化,銜鋒茹毒,遲回顧盼,若有物掣之而不得逞。父不能詔其子,兄不能克其弟,禮義無以制其本,刑罰無以懲其末。所謂全真家者乃能救之蕩然大壞不收之後。殺心熾然如大火,聚力為撲滅之。嗚呼,豈非天耶。丁酉十二月有六日記#10。
  衛州砟城縣靈虛觀碑
  翰林修撰郡人王悍撰
  衛之砟縣,距城北塘,有觀日靈虛,蓋玄微真人大度師李公所建也。門人奉教,歲久彌篤,故殿堂像設廊麻齋室制不崇侈,略潰於成。初,砟之割於滑也,越金明昌問河改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