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橐籥之任人所為音律也。多言數窮。夫言者,心之聲也。在心為志,發泄為言。數者,頻數。窮者,悔吝也。蓋多言則多過,故云數窮也。古人有言曰:一言而喪邦。此上多言之人也。一言而致凶,此中多言之人也。一言而致辱,此下多言之人也。故天有卷舌之星,人有緘口之銘,言不可不慎也。語云: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良為是也。昔孔子觀周,入后稷之廟,右階有一金人,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之人也。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則多敗。無多事,多事則多患。《詩》云:敬爾威儀,慎爾出話。此之謂也。不如守中。中者,樞機也。守者,謹也。且夫日月者,天之文也,山川者,地之文也,言語者,人之文也。然言語在口,譬含鋒刃不可動也,如弦機未發,則猶可止,矢一離弦,雖欲反之不可得也。《繫辭》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出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此即不如守中之義也。《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蓋言謹也,非斯之謂歟?
  楊智仁曰:天地不仁至不如守中。天地不仁,視萬物如芻狗者,天地施化不以仁恩,任自然也,不責望其報。聖人亦如之。謂學道之士不著一毫物欲所累體。若太虛湛然常寂,著天地之間,坎離運用乎其中,橐籥發揮乎宇宙,元炁升降於黃庭,塞兌垂簾,含光默默,虛而不屈,守以沖和,不可輕動,動而愈出。古云:全身放下,一念不生。若多言數窮,則有損而無益,不如守中久矣。純熟自然,打成一片矣。儒曰: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蓋天地聖人視萬物如芻狗者,不著於一切也。廓然人以配天地,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至簡至易,豈難知哉?故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君子黃中通理,不失其正矣。
  喻清中曰:天地不仁至不如守中。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地生物而不自以為仁,忘乎物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力何有於我哉?聖人養民而不自以為仁,忘乎民也。芻,草也,謂束芻以象狗。《莊子□天運篇》曰:芻狗之未陳也,盛以篋衍,巾以文繡。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樵者取而爨之。言貴之於未祭之先,賤之於既禱之後。即是而喻,蓋存神過化之意云爾。蓋嘗讀柳子《郭橐駞傳》而於養樹得養人之術矣。橐駞之種樹也,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父之於子,曷嘗自以為恩哉?其詩也若子,生之養之,不自以為仁也,有其所有者也。過而執忘其所有者,過而化其置也,若棄既祭之芻狗也。天地之間,鼓之動之,一橐籥耳。橐者,韛也,鼓風之具。籥者,管也,風之所自出。虛其中而不屈其用,愈動而愈出,愈出而愈有,其來無端,其出無窮。天地聖人之仁,亦猶是也。天地之道不可以言盡,而聲色之化民末也。故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守中,默然而自存也。
  胥六虛曰:天地不仁至不如守中。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以萬物為芻狗者,覆之載之,聽其生者自生,而枯者自枯,天地無所與,此天地不有其仁,而以萬物為芻狗者,仁之大矣。芻狗之設,未祭則貴敬之,既祭則委棄之,非容心也,時適然也。故聖人引之為喻。聖人體天地,容養百姓,寬之宥之,由其生者自生,長者自長,耕食織衣,家富國安,而聖人無所與,此亦聖人不有其仁,而以百姓為芻狗也。天地之間,一氣蒸陶,萬物生化,古今不息。其猶橐籥之器,中間空虛,鼓動之,聲氣愈出也。此贊美聖人之德蕩蕩乎,仁養百姓不為己有。夫何然哉,亦虛而已矣。是以應感天下之動,無有窮極也。若不體天地不仁之實,察然自好,縣法作刑,飾以文言,示民從化,違天悖理,鬼怒人怨,乃疾取窮極之道,故勉之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多言者,謂飾以文言,辭多理寡,不如及吾之中,默識窮行,謹守不失,天下觀風而化。不言之教,寧有窮乎?修身亦法此矣。
  柴元皋曰:天地不仁。以美利利天下而不言所利。以萬物為芻狗。芻,茅也,縛如狗狀,以祭享。初縛時誠潔甚嚴,祭已則棄之而不顧。造物之心亦如芻狗之始終,從其自然。聖人不仁。聖人體天地,亦不言所利。以百姓為芻狗。惟恐一夫失養,亦如初束茅之謹,一毫不敢忽。天地之間至橐籥乎。橐,無底囊。籥,三孔笛。皆虛其中,兩間之氣一闔一闢。即此二物,人身呼吸亦然。養民底一呼吸間,不似天地,使民失所。脩身體用亦然。虛而不屈。其體無礙。動而愈出。其用不窮。多言數窮,不如守中。若自矜其仁尚口乃窮矣,孰若虛中存神,體天地乎。
  蘇敬靜曰:天地不仁至不如守中。結芻為狗,祭則用之,祭已則棄。是芻狗之用所過者化,天地雖生萬物,而不自以為仁。聖人雖養萬民,而亦不自以為仁。亦猶芻狗當祭則用,祭畢則棄,過化相忘,何嘗自以為仁。橐,冶韛也。籥,其管也。管在樂為羽籥,在關鍵為管籥,在冶器為橐籥,其為管一而已。橐吸氣滿之,播諸冶爐者也。管者受此吸而噓之,所以播也。一噓一吸之間,即陰陽迭運而為四時也,即生生不窮之機也。陰陽交而物皆資生,消息盈虛,是陰陽之動,而司橐籥之噓吸者也。以虛受噓吸之氣,而未嘗屈。屈,折也。噓吸之氣,動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