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者,皆莫加焉。夫大不可以形求也。大不以形而全其用,故其大有不可測。夫唯慈,然能救物#1。物失其所,雖蹈水火,赴白刃有所不辭,非匹夫之勇所能及也。夫惟儉,然後能施。蓋吾之所欲者愈寡,則其所施者愈博,非大而無當者所能及也。夫惟不敢為天下先,然後遇物而不折。蓋不為先,則所為者皆應而已。應而不先,動不自我,我雖動而人不怨,非興事造作者所能及也。勇依於慈,故其勇不竭。廣依於儉,故其廣莫窮。先依於後,故其先莫敵。使徒用其勇,徒用其廣,徒用其先,則不終朝其死矣。夫兵者,不祥之器。苟非以慈為本,救民於水火之中,使人知凡所以殺人者皆慈焉,吾未見其可也。吾以慈救民,則天亦將以慈衛之。
  善為事者章第六十八
  善為事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爭,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也。
  聖人身且不有,而況於爭。由其不爭,凡所應物者,皆其不得已也。故為士則不武,當戰則不怒,勝敵而不必與之爭,用人而不必加其上。,故能以德服人,而人亦樂為之死,是謂配天,古之極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仍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則
  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衛靈公問陣於孔子,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至於自言則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孟子亦曰:今之諸侯,苟行王政,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孔孟之言不過如此。老子曰: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又曰:兵者,不祥之器,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推此而言,亦孔子之謂,未聞孟子之為王政也。至於不得已而用兵,則若無足而行,無臂而攘,無敵而仍,無兵而執。此即孔子所謂我戰則克,孟子所謂未有能濟者。聖人之用兵,每不得已。豈有輕敵求勝之心哉?若我輕敵而叉為之,則是兵端自我,苟有不勝,則民不直其上。故以兵相加,抗日持久,而不暴用其民者必勝。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稀,則我貴矣。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大道甚易知易行,而亦難知難行。所謂易知者,無道可道,無學可學,無為可為,無事可事,豈不甚易知、甚易行者哉?然至道不可道,而言語皆非;學不可學,而心動即偽;為無為,而寂然不為者未必是;事無事,而終日事事者未必非。此其所以為難,而天下莫知莫行也。蓋聖人言有宗,事有君,故言在此而義在彼,事雖是而心不同。知言之宗,則言之差殊不同也;知事之君,則事之差殊不必疑也。夫惟人之無知,是以不我知。夫唯不我知,此我之所以為貴。使我之知不出於眾之知,則為我者亦不足貴。
  知不知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知者逐物,故多偽。不知者返本,故近真。人能知不知為近真,知知為多偽,則為上矣。儻不知知之為偽,而徒益其知,則是以病為藥,其病有不可勝言者。惟知知之為病,是以不病。聖人所以不病者,以其知之也。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無狹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惟不厭,是以不厭。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夫欲人之畏愛者,皆內不足而外慕者也。聖人足於內,視人之喜不加益,其不畏不加損,是以皆與之無為。蓋居物之上,使人畏己者易,使人不畏己者難;使我忘人者易,使天下兼忘我者難。民不畏威,非天下兼忘我者不能也。此豈非所謂道德之威乎?聖人之遇物,隨所遇而安。故不狹其所居,不厭其所生。蓋知其所居所生者,皆非其實也。我惟自厭,故生亦莫吾厭,由其自知而不自見其有知,由其自愛而不自貴其有愛。使其有自見自貴之心,則狹其所居,厭其所生,有不能一日安矣。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古。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o
  人皆知勇於敢,不知勇於不敢。勇於敢者,蹈白刃也;勇於不敢者,蹈中庸也。故曰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以兩者較之,蹈白刃者有害而人輕其害,蹈中庸者有利而人不知其利。此中庸所以為難者歟。輕於用勇,人之所嫉。天之所惡,孰知其故?雖聖人猶難之,況眾人乎?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禪然而善謀。猶其惡於用勇也。人自知其天之未勝、天之未應、及來之未至、謀之未定而言之,則強者或得,勇者或勝,蓋有之矣。要其後而徐觀之,然後知天網恢恢,疏而不失也。
  民不畏死章第七十四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