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與人也,故不得已而寓之於書,將使覺者用其言,行其術,而與其道無差耳。
  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鳩於簡子,簡子大悅,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故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矣。簡子曰:然。
  解曰:《陰符經》曰:恩生於害,害生於恩,以仁為空,適以害物。天地之於萬物,聖人之於百姓,輔之以自然,而無愛利之心,一視以芻狗者,蓋此道也。
  齊田氏祖於庭,食客千人,中坐有獻魚鴈者。田氏視之,乃歎曰:天之於民厚矣。殖五穀,生魚鳥,以為之用。眾客和之如響。鮑氏之子年十二,預於次,進曰:不如君言。天地萬物與我並生,類也。類無貴賤,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豈天本為人生之?且蚊蚋噆膚,虎狼食肉,非天本為蚊蚋生人,虎狼生肉者哉?
  解曰:《莊子》曰:萬物與我為一。故禽獸之智有自然與人同者,徒以狀而見疏耳,豈相為而生之哉?太古神聖之人其於異類,會聚而訓受之同於人民,以其心智與人不殊遠也。後世始以小大智力相制,迭相食矣。如以人之食肉謂為人而生物,則蚊蚋之噆膚亦為物而生人矣。田氏食客千人,曾不如鮑氏之弱子,為早有知也。即是有以知道之所在,無間於少長,若鮑氏之子,可謂千人之遇矣。
  齊有貧者,常乞於城市。城市患其亟也,眾莫之與。遂適田氏之廄,從馬醫作役而假食。郭中人戲之曰:從馬醫而食,不以辱乎?乞兒曰:天下之辱,莫過於乞。乞猶不辱,豈辱馬醫哉?
  解曰:役馬醫之辱愈於乞而假食矣,然齊之貧者初不以乞之辱而易志也,徒以眾莫之與,故不得已耳。唯其安於貧如此,故雖有戲之以榮辱,不足以動其心矣,又況於真能辯榮辱之境者,其視得喪利害如何哉?
  宋人有游於道,得人遺契者,歸而藏之,密數其齒。告鄰人曰:吾富可待矣。
  解曰:遺契不足以政富,猶陳言之不足以得道也,此桓公之讀書,輪人所以釋椎鑿而上問,以謂古人之糟粕也。
  人有枯梧樹者,其鄰父言枯梧之樹不祥,其鄰人遽而伐之。鄰人父因請以為薪,其人乃不悅,曰:鄰人之父徒欲為薪,而教吾伐之也。與我鄰,若此其險,豈可哉?
  解曰:鄰父言枯梧之不祥,不必以欲為薪而言也,因請以為薪則踐可疑之塗矣。其人遂以為險,特不知果鄰父子險耶?亦其人自險耶?要之,險不險在我而已。
  人有亡鈇者,意其鄰之子。視其行步,竊鈇也;顏色,竊鈇也;言語,竊鈇也;作動態度無為而不竊鈇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復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無似竊鈇者。
  解曰:鄰之子常自若也,亡鈇者猜慮內藏,則見其無為而不竊鈇也,猜慮一釋,則見其無竊鈇者。由是觀之,萬物分錯,皆自吾心為之耳。學者苟能誠其意猶亡鈇者,則無往而不在於道矣,物奚自而入焉?
  白公勝慮亂,罷朝而立,倒杖策,錣上貫頤,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鄭人聞之曰:頤之忘,將何不忘哉?意之所屬著,其行足躓株埳,頭抵植木,而不自知也。
  解曰:《莊子》曰:至人無已。不知道者認有於我,顧視吾之一身,百骸九竅六臟賅而存焉,若之何其能無已歟?胡不觀諸白公勝?邪慮內藏則至於忘,頤頤之忘,將何不忘哉?又況內能致道,則形軀合乎大同,而無已者其理亦昭昭矣。
  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適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問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對曰:取金之時,不見人,徒見金。
  解曰:見物猶攫金,則物外無道;見道猶攫金,則道外無物。列子之書終於此者,蓋八篇之訓皆假物明道也。後之讀其書者,其悟不悟,亦在夫欲不欲、見不見之問耳。
  說符解
  語道之體,不立一物,離於言說;語道之用,不廢一物,寓於形數。有形斯有名,有數斯可紀。成虧之不易,如符之信;始終之可驗,如符之合。莫神於天,其道符於陰陽;莫富於地,其理符於柔剛;莫大於帝王,其德符於仁義。如影之於形,枉直隨形而不易;如響之於聲,高下在聲而不差。神農有炎之德,備此而已;虞夏商周之書,載此而已;法士賢人之言,明此而已。是以列子之教,由《楊朱》而上既已盡言至道之極矣,必終之以《說符》也。夫所謂至道之極,豈徒為是窈冥昏默而已?,將以此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而為《說符》之事也。故《說符》 之義,在我者有度,在人者有稽,處世者在于重道,為治者在于知賢,應事者屬乎智,持勝者本於道。治國先有治身,遠怨由乎謙下。利出者實及,怨往者害來,故賢者慎所出。名不與利期而利歸之,利不與争期而争及之,故君子慎為善。凡其所言,皆世道安危,人理之得喪。凡其所為,皆言之所能論,意之所能察致者。是以言道而不在於《說符》,不足以為道也。雖然,列子以《天瑞》首篇,以《說符》終訓。《天瑞》即自然之符也,《天瑞》言天道之妙而合符於生化,是為自天出而之人也。《說符》言人事之顯合驗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