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知天地足以窮至大之域?
  荊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朽壤之上有菌芝者,生於朝,死於晦。春夏之月有蠔蚋者,因雨而生,見陽而死。
  盧曰:苟有嗜慾,失其真焉。則形巨者與形小,長壽者與促齡,亦何異也?故知上極神仙,下及螻蟻,迷真失道,情慾奔馳,其喪一也。
  范曰:冥靈、大椿,莊子所謂大年也。菌芝、蠔蚋,莊子所謂小年也。時有久近,數有多寡,覺此而冥焉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則眾人安用知彭祖之為久而匹之乎?
  終髮北之北《莊子》云:窮髮。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翼若垂天之雲,其體稱焉。
  《莊子》云:鯤化為鵬。
  世豈知有此物哉?
  翫其所常見,習其所常聞,雖語之,猶將不信焉。
  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聖聞而志之。
  夫奇見異聞,眾所疑。禹、益、堅豈直空言譎怪以駭一世,蓋明必有此物,以遣執守者之固陋,除視聽者之盲聾耳。夷堅未聞,亦古博物者也。
  范曰:鱗炎舛乎下,能濳而不能飛。鯤者,濳也,麗乎陰者也。羽炎亢乎上,能飛而不能濳。鵬者,飛也,麗乎陽者也。鯤鵬雖大,尚未免乎陰陽之類。世之俗儒,拘耳目之近,遂以為無是物也,又烏知所謂無極無盡者哉?故列子必託言於大禹、伯益、夷堅之徒者,以其說古固有之,非直肆空言以駭一世故也。
  江浦之間生麼蟲,麼細也其名曰焦螟,群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栖宿去來,蚊弗覺也。離朱、子羽方晝拭訾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形;
  離朱,黃帝時明目人,能百步望秋毫之末。子羽未聞。
  褫俞、師曠方夜擿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
  褫俞,未聞也。師曠,晋平公時人,夏革無緣得而稱之,此後著書記事者潤益其辭耳。夫用心智賴耳目以視聽者,未能見至微之物也。
  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桐之上,同齋三月,心死形廢;
  所謂心同死灰,形若枯木。
  徐以神視,
  神者,寂然玄照而已,不假於目。
  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
  以有形涉於神明之境,嵩山未足喻其巨。
  徐以氣聽,
  氣者,任其自然而不資外用也。
  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
  以有聲涉於空寂之域,雷霆之音未足以喻其大也。
  盧曰:苟有形聲之礙也,則積壤成山,聚蚊成雷,塊然見之,砰然聞之,不足多怪。
  范曰:離朱、子羽、古之明目者,然視止於有形,而無形之上有所弗見。褫俞、師曠,古之聰耳者,然聽止於有聲,而無聲之表有所弗聞。唯黃帝、容成,居空桐,齋三月,心若死灰,其神凝矣;形若槁木,其容寂矣,視以神而不以目,聽以氣而不以耳,故江浦之間焦螟群集。向也離朱、子羽,方晝拭眥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形,今則塊然見之若嵩山。向也褫俞、師曠,方夜擿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今則砰然聞之若雷霆。細大之倪,孰知其所以然哉?且由眾人觀之,則鯤鵬也,麼蟲也,其相去之遠,豈可勝言哉?由無極盡之際觀之,則二者均為物耳,何足以相過與?
  吴、楚之國有大木焉,其名為櫾,音柚。碧樹而冬生,實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憤厥之疾。齊州珍之,渡淮而北而化為枳焉。鸜鵒不踰濟,貉踰汶則死矣,地氣使然也。此事義見《周官》雖然,形氣異也,性鈞已。無相易已,生皆全已,分皆足已。吾何以識其巨細?何以識其脩短?何以識其同異哉?
  萬品萬形,萬性萬情,各安所識,任而不執,則鈞於全足,不願相易也。豈智所能辯哉?
  盧曰:陰陽所生,土地所宜,神氣所接,習染所變,皆若是也,復何足以辯之哉?
  政和:巨細,形也。脩短,數也。有形與數,同異之名立矣。四方之外、六合之裹,有萬不同,孰知其極?大禹、伯益見而名之,則猶接於耳目心知之間。黃帝、容成神視氣聽,則已造乎微妙玄通之表。睹道之人,不隨其所廢,不原其所起,有性皆鈞,有生皆全,有分皆足,知此而已,又何必識其巨細、脩短同異之所止哉?
  范曰:《考工記》曰:橘踰淮而北為枳,鸜鵒不踰濟,貉踰汶則死,地氣然也。其言蓋本乎此。夫物生天地間,盈虛異形,消息異氣,而性之所稟,有自然而不可易者,生皆全,已一無或虧;分皆足,已一無或歉。巨細也,脩短也,同異也,覺而冥之,曾無夸趺,奚必致知於其間耶?《莊子》之《逍遙遊》義與此合。
  大形、王屋二山,
  形,當作行,太行在河內野王縣,王屋在河東東垣縣。
  方七百里,高萬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陽之北。北山愚公者,
  俗謂之愚者,未必非智也。
  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懲
  盧曰:形,尸剛反。懲戒也,創也,草政也。
  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謀,曰:吾與汝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于漢陰,可乎?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