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而无所增加而有损焉,乃谓之益何哉?有若对鲁哀公之问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盖深有得于《益》卦之义也。

  《大禹谟》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朱熹曰:“可爱非君乎,可畏非民乎,众非君则何所奉戴,君非民则谁与守邦。钦哉,言不可不敬也。可愿犹孟子所谓可欲,凡可愿欲者皆善也。人君当谨其所居之位,敬修其所可愿欲者,苟有一毫之不善生于心、害于政,则民不得其所者多矣。四海之民至于困穷,则君之天禄一绝而不复续,岂不深可畏哉?此极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

  臣按:人君至尊也,小民至卑也;人君至强也,小民至弱也。君之于民,欲生则生之,欲死则死之,是可畏者莫如君也,今舜之告禹乃曰“可畏非民”,何哉?吁,人君诚知民之真可畏,则必思所以养之安之,而不敢虐之苦之,而使之至于困穷矣。夫然,则天禄之奉在人君者岂不长可保哉?

  《五子之歌》其一曰:皇(大也)祖(谓禹)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蔡沈曰:“此禹之训也。君之与民,以势而言则尊卑之分如霄壤之不侔,以情而言则相须以安犹身体之相资以生也。故势疏则离、情亲则合,以其亲故谓之近,以其疏故谓之下,言其可亲而不可疏之也。且民者国之本,本固而后国安,本既不固,则虽强如秦、富如隋,终亦灭亡而已矣。”

  臣按:“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之言,万世人君所当书于座隅以铭心刻骨者也。

  又曰:予(五子自称)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蔡沈曰:“君失人心则为独夫,独夫则愚夫愚妇一能胜我矣。三失者言所失众也,民心怨背岂待其彰著而后知之,当于事几未形之时而图之也。朽,腐也。朽索易绝,六马易惊,朽索固非可以驭马也,以喻其危惧可畏之甚,为人上者奈何而不敬乎?前既引禹之训,言此则以己之不足恃、民之可畏者申结其义也。”

  臣按:此章言国以民为本,君之固结民心以敬为本。人君诚能以敬存心,兢兢业业以临兆民,如以朽败欲断之索以驭夫并驾易惊之马,惟恐其索之断绝而马之惊轶,以致吾身之坠,惕然恒存此心以临乎民,必不肯非法以虐之、非礼以困之,而使之得以安其身、保其命,以遂其仰事俯育之愿,则有以固结其心而宗社奠安矣。

  《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侍于晋侯,论卫人出其君曰:“良君将赏善而刑淫(明良之君赏加于善人、刑加于淫人),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空匮其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又曰:“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臣按:《书》曰“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君承天之命以治天之民,知天之心甚惠爱乎民也,则必养之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则民之奉其君亦将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矣。苟以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淫虐而弃天地之性,岂天意哉?

  哀公元年,陈逢滑对怀公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

  臣按:国之所以为国者民而已,无民则无以为国矣。明圣之君知兴国之福在爱民,则必省刑罚、薄税敛、宽力役以为民造福,民之享福则是国之享福也。彼昏暴之君视民如土芥,凡所以祸之者无所不至,民既受祸矣国亦从之,无国则无君矣。国而无君,君而无身与家,人世之祸孰有大于是哉?推原所自,起于一念之不恤民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朱熹曰:“民之所欲皆为致之如聚敛然,民之所恶则勿施于民。晁错所谓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之而不伤;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此类之谓也。”

  张栻曰:“所欲与聚非惟寿富安逸之遂其志,用舍从违无不合其公愿而后为得也。”

  又曰:“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广野也)也。故为渊(深水也)驱鱼者獭(食鱼兽)也,为丛(茂林也)驱爵(与雀同)者鹯(食雀鸟)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

  朱熹曰:“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

  张栻曰:“秦为汉驱,隋为唐驱。季世之君肆于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