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按:土者财之所自生,然必修金、水、木、火四者以相制相助,然后土顺其性而谷生焉。然是土也则非一等,有所谓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五者之不同,其质有肥者焉、有瘠者焉,其形有高者焉、有下者焉,其色又有黄白者焉、有青赤者焉。庶土所生之物各各不同,以此交相质正,于是因其土所出之财而致谨其财赋之入,兢兢焉罔或怠忽,不敢责无于有、取少于多也。然土虽有五而壤则有三,所谓三者,上、中、下也。壤之上者则出上赋,壤之中者则出中赋,壤之下者则出下赋,咸有一定之准则,用是之法以成赋于九州之内,若荒服之外则不敢例之以此也。有夏盛时,其取民之制有所品节准则如此。后世征敛无艺,惟循簿书之旧,无复考核之实,田之等则无别,赋之多寡不伦,既无底慎之心,复无咸则之法,此民财所以恒不足,而国用亦因之以不充也欤?

  《王制》: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末也),五谷皆入,然后制国用。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

  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

  应镛曰:“必于岁之杪者,天时既周而来岁之事方始也。五谷之熟有先后,皆入则先后无遗而丰歉尽见矣。”

  臣按:先王制国用必命冢宰者,冢宰为六卿之长,周时无宰相,冢宰即宰相也。每岁于年终之时、五谷皆入之后,俾其视今岁之所入以制来年之所出,而定国家一岁多少之用焉。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者,谓地之小者入亦小、地之大者入亦大,地小而入大则年之丰可知,地大而入小则年之耗可知。每岁以地所入而定其年之丰耗,年丰则国用随之而隆,年耗则国用亦随之而啬。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者,每岁所入析为四分,用度其三而储积其一,每年余一,三年余三,积三十年则余十年矣。以三十年通融之法,常留九年储蓄之赀,然后计其见在所有之数,以为经常用度之节,量其所入而出之,因府库之虚实为用度之赢缩,则国家无不足之忧,而兴事建功无有不成者矣。窃惟《王制》此章,说者谓为商制,以臣观之古今制用之法,诚莫有加焉者也。夫国家之所最急者财用也,财生于地而成于天,所以致其用者人也。天地岁岁有所生,人生岁岁有所用,岁用之数不可少而岁生之物或不给,苟非岁岁为之制,先期而计其数,先事而为之备,至于临事而后为之措置,则有弗及者矣。臣愚以为,今日制国用亦宜仿此法,每岁户部先移文内外诸司及边方所在,预先会计嗣岁一年用度之数,某处合用钱谷若干,某事合费钱谷若干,用度之外又当存积预备若干,其钱谷见在仓库者若干,该运未到者若干,造为帐籍,一一开报。又预行各处布政司并直隶府分,每岁于冬十月百谷收成之后,总计一岁夏秋二税之数,其间有无灾伤、逋欠、蠲免、借贷,各具以知。至十二月终旬,本部通具内外新旧储积之数,约会执政大臣通行计算嗣岁一年之间所用几何,所存几何,用之之余尚有几年之蓄,具其总数以达上,知不足则取之何所以补数,有余则储之何所以待用,岁或不足何事可从减省、某事可以暂已,如此则国家用度有所稽考,得以预为之备,而亦俾上之人知岁用之多寡、国计之赢缩、蓄积之有无云。伏惟万几之余留神省察,必使国家仓廪恒有九年之余而不至于六年之急,万有一焉而或不及余三年,则必惕然儆惧,凡事皆从减节,痛革用度之无益者,使毋至于国非其国焉,实惟宗社无疆之休。

  《周礼春官》:天府祭天之司民、司录,而献民数、谷数则受而藏之。

  林之奇曰:“岁献民数、谷数,最为致太平之要务。《管子》曰:‘制国以为二十一,工商之乡六,士乡十五。’三分其制而言之,即所谓七民而五农夫、二工商也。先王所以为此者非他,为欲等其民数、谷数,使之本末相当,用为平岁之经制。故尔至于水旱不虞之至则必有储蓄以待之,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三十年之通必有十年之储。国有十年之储则谓之太平,故曰岁献民数、谷数最为致太平之要务者也。自古在昔先民有作,其所以经纶图维,以富邦国、以生万民者,其要实在乎此,孰谓其可忽而不思,以坐视夫民之穷哉?”

  臣按:民生于天而岁岁有生死,谷产于地而岁岁有丰凶,苟非有司岁岁各具其数以闻之于上,则朝廷之崇高、海宇之广远、闾阎之幽隐,曷由以知之哉?是以成周盛时,每岁必祭司民司禄而献民数、谷数焉。献民数俾其知登耗也,献谷数俾其知多寡也,料其民数、计其谷数,郡邑版图其户口凡若干,内外仓场其蓄积凡若干,就一邑而计之,农圃食力者若干人,工商末作者若干人,吏兵廪食者若干人,枚而举之,总而会之,一人之食日费几何,一月之食几何,一岁之食几何,某所有仓廪几何,一岁支发几何、存余几何,散之足以食几何人,积之足以给几何年。因其一岁之所入通其累年之所积,以谷之数而较之于民其果相当否邪,三年而有一年积否邪,十年而有三年积否邪,三十年而有十年积否邪。彼此通融,有无相济,以羡补不足。多而有余也则蠲民之逋负、除民之租赋,不尽利以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