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悔,可谓愚矣。如六国之势,识者尝言韩、魏、赵为燕、齐、楚之藩蔽,赢氏蚕食,楚、齐、燕绝不之救,是自坏其藩蔽也。侯国且如此,以天下共主,可无藩蔽耶!层层厚护,宁不更佳耶!板之诗云:「大邦维屏,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道尽建侯之利,不建侯之害矣。如农家度日,其大乡多邻而我处其中之为安乎,抑吞邻灭比而孤栖一蕞之为安乎?
  况此乾坤,乃自尧、舜、夏、商、周诸圣君、圣相开物成务,递为缔造而成者也;人主享有成业,而顾使诸圣人子孙无尺寸之土,魂灵无血食之嗣,天道其能容耶?身为天子,皆其历世祖功宗德,上邀天眷;顾不能覃恩九族,大封同姓,而仅仅一支私其富贵,宗庙其无怨恫耶?创兴之际,攀龙附凤,或运帷幄,或功汗马,主臣同忧劳,共生死;一旦大业既成,不与之承天分地,为山河带砺之盟,勋旧其何劝耶?
  凡诸大义皆不遑恤,而君不主,臣不赞,绝意封建者,不过见夏、商之亡于诸侯与汉七国、唐藩镇之祸而忌言之耳。殊不知三代以封建而亡,正以封建而久;汉、唐受分封藩镇之害,亦获分封藩镇之利。使非封建,三代亦乌能享国至二千岁耶!夏以有仍再造,商有西伯率叛服殷,周则桓、文主盟尊王,周、召共和不乱。四百也,六百也,八百也,递渐益长,是皆服卫迭迭,星环棋布,隐摄海外之觊觎,秘镇朝阙之奸回,有以辅引王家天祚也;以视后日之一败涂地,历数日短者,封建亦何负人国哉!
  即以三代败亡论,受命者犹然我先王之股肱甥舅也,列辟无恙,三恪世修,失天下者仍以一国封之,是五帝、三王有数百年之天下,而仍有千万年不亡之国也。使各修天子礼乐,事则膰之,丧则拜之,客而不臣,是五帝、三王有千万年不亡之国,即有千万年不降之帝王也。猗欤休哉!守此不替,有天下者谁不胥受其福乎!
  且君非桀、纣,谁敢犯天下共主,来天下之兵耶?侯非汤、武,谁能合千八百国而为之王耶?君非桀、纣,其亡难也;侯非汤、武,王之难也,故久而后失之也。即君果桀、纣而侯果汤、武矣,本国之积仓自足供辎重,无俟掠人箱囷,炊人梁栋也;一心之虎贲从王之与国,自足以奉天伐暴,无俟挟虏丁壮,因而淫携妇女也!南巢、牧野,一战而天命有归,无俟于数年数十年之兵争而处处战场也!耕者不变而市者不止,不至于行人断绝而百里无烟火也;王畿鼎革而天下犹有君,不至于闻京城失守而举世分崩,千百成群,自相屠抢,历数年不能定也;王者绥定万邦而屡有丰年,不至于耕种尽废,九有荡然,上干天和,水旱相仍,历三二世不能复也。盖民生天地,咸沐封建之泽,无问兴亡,皆异于后世如此。
  而秦人任智力以自雄,收万方以自私,敢于变百圣之大法,自速其年世,以遗生民气运世世无穷之大祸,祖龙之罪上通于天矣!文人如柳子厚者,乃反为「公天下自秦始」之论,是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可胜叹哉!
 宫刑
  或有问于思古人曰:昔汉除宫刑,百世称其仁。子言王道亦既详矣,乃并微闻宫刑亦当复,无以法不严则易犯,故峻其法以仁斯民乎?
  思古人曰:否,不然也。夫谓法不严则易犯,暴君酷吏假辞以饰其恶耳。吾所谓复古刑者,第以宫壶之不可无妇寺,势也,即理也。倘复封建,则天下之君所需妇寺愈多,而皆以无罪之人当之,胡忍哉!且汉之除宫刑,仁而愚者也。汉能除妇寺哉?能除万世之妇寺哉?不能除妇寺而除宫刑,是不忍宫有罪之人而忍宫无罪之人矣。
  说者又谓刷童男女,不于民间,惟以官买,则是任民之愿。嗟乎!狙民甚矣!小民何知?惟知利耳,以利诱民而宫之,岂天为民立君之意哉!今之贪利为盗者,恶自民也,上且诛之;若因民之贪,诱而宫之,恶自君矣。可胜慨哉!故封建必复宫刑,不封建亦必复宫刑也。惟愿为政者慎用之耳。至肉刑之五,墨、辟今犹用之,劓、剕二刑不复可也。
 济时
  或曰:若子之言,非王政必不足治天下。顾汉末非行王道时也,孔明何以出?唐叶无行王道事也,邺侯何以相?是必有济时之策矣。况王政非十年经理,十年聚养,十年浃洽,不能举也。倘遇明王贤相,不忍斯民之水火,欲急起拯之,而人材未集,时势未可,将舍此无道。则所谓大用之而大效,小用之而小效者,又何说也?
  思古人曰,王道无小大,用之者小大之耳。为今计,莫要于九典、五德矣。除制艺,重征举,均田亩,重农事,征本色,轻赋税,时工役,静异端,选师儒,是谓九典也。躬勤俭,远声色,礼相臣,慎选司,逐佞人:是谓五德也。为之君者,充五德之行,为九典之施,庶亦驾文、景而上之矣。然不体圣学,举圣法,究非所以致位育,追唐虞也。是在为君者。
 重征举
  尝读礼「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所以崇礼义,养廉耻也。故女无行媒不相知名,士不为臣不见。成汤之于伊尹也,三聘莘野,文王之于吕尚也,载旋渭滨。下至衰世,犹有光武就见之子陵,昭烈屡顾之诸葛。如四子者固有以自重,抑其君知所以重之也。近自唐、宋,试之以诗,弄之以文,上辄曰选士,曰较士,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