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扇而喻之曰如将此扇去扇人扇尘扇蝇扇蚊等用是此扇足为诸用之本矣有此扇方有此用如无此扇而代之以手则不能为用矣汝且体认汝心未发之中气象何似则于天下之大本当自知之矣
  先生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学者善观之可也若泥文着句拘拘解释定要求个执定的道理恐多不通盖古人之言惟示人知所向求而已至于因所向求而有未明当自体会方可譬犹昔人不识月者问月何在有人以指向上示之其人却不会月在天上就执指以为月在是矣及见人有捧笛吹者却又曰月在是也今人拘泥认理何以异是故狮子咬人狂狗逐块最善喻
  先生曰:乐是心之本体。顺本体是善,逆本体是恶。如哀当其情,则哀得本体亦是乐。时一友在傍,问圣人本体不动,何得又有失了?曰:吾解得四个字之义如此明白,怎的泥文若此,须仔细自去体认,当自见得。
  又曰古人讲学头脑须只一个却是因人以为浅深譬如这般花只好浇一瓶水却倒一桶水在上便浸死了
  问:佛家言寂灭,与圣人言寂然不动何以异?先生曰:佛氏言「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以寂灭为乐,是有意于寂灭矣。惟圣人只是顺其寂灭之常。
  尝有数友随先生游阳明洞偶途中行歌先生回至洞坐定徐曰我辈举止少要有骇异人处便是曲成万物之心矣德洪深自省愓又曰当此暑烈行走多汗脱帻就凉岂不快适但此一念放去便不是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云云能行焉了此便是察乎天地盖夫妇之与知能行亦圣人之所知所能圣人之所不知不能亦夫妇之所不知不能又曰夫妇之所与知与能虽至圣人之所不知不能只是一事
  明道曰某写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既是二要字好所学又是甚事知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
  先生云某十五六岁时便有志圣人之道但于先儒格致之说苦无所入一向姑放下了一日寓书斋对数筮竹要去格他理之所以然茫然无可得遂深思数日卒遇危疾几至不起乃疑圣人之道恐非吾分所及且随时去学科举之业既后心不自己畧要起思旧病又发于是又放情去学二氏觉得二氏之学比之吾儒反觉径捷遂欣然去究竟其说后至龙场又觉二氏之学未尽履险处危困心衡虑又豁然见出这头脑来真是痛快不知手舞足蹈此学数千百年想是天机到此也该发明出来了此必非某之思虑所能及也
  知者,良知也,天然自有,即至善也。物者,良知所知之事也。格者,格其不正以归于正也。格之斯实致之矣。

  
  【附录】朱子晚年定论
  《定论》首刻于南、赣。朱子病目静久,忽悟圣学之渊薮,乃大悔中年注述误己误人,徧告同志。师阅之,喜己学与晦翁同,手录一卷,门人刻行之,自是为朱子论异同者寡矣。师曰:「无意中得此一助。」隆庆壬申,虬峰谢君廷杰刻师《全书》,命刻《定论》附《语录》后,见师之学与朱子无相谬戾,则千古正学同一源矣。并师首叙与袁庆麟跋凡若干条,洪僭引其说。
  序
  阳明子序曰:
  洙、泗之传,至孟氏而息。千五百余年,濂溪、明道始复追寻其绪。自后辨析日详,然亦日就支离决裂,旋复湮晦。吾尝深求其故,大抵皆世儒之多言有以乱之。
  守仁早岁业举,溺志词章之习,既乃稍知从事正学,而苦于众说之纷扰疲薾,茫无可入,因求诸老、释,欣然有会于心,以为圣人之学在此矣。然于孔子之教间相出入,而措之日用,往往缺漏无归,依违往返,且信且疑。其后谪官龙场,居夷处困,动心忍性之余,恍若有悟,体验探求,再更寒暑,证诸《五经》、《四子》,沛然若决江河而放诸海也。然后叹圣人之道坦如大路,而世之儒者妄开窦径,蹈荆棘,堕坑堑,究其为说,反出二氏之下,宜乎世之高明之士厌此而趋彼也,此岂二氏之罪哉?间尝以语同志,而闻者竞相非议,目以为立异好奇。虽每痛反探抑,务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确,洞然无复可疑。独于朱子之说有相抵牾,恒疚于心,切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晚岁故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挟胜心以附己见,固于朱子平日之说犹有大相谬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循讲习于此,其于悟后之论概乎其未有闻,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自暴于后世也乎?
  予既自幸其说之不谬于朱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之学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说,而不复知求其晚岁既悟之论,竞相呶呶,以乱正学,不自知其已入于异端,辄采录而裒集之,私以示夫同志,庶几无疑于吾说,而圣学之明可冀矣。
  正德乙亥冬十一月朔,后学余姚王守仁序。
  答黄直卿书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密,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苟避讥笑,却误人也。
  答吕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