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为无骄也,小人好乐为无慑也,其谁知之?子不我知而从我者乎?”子路不悦,援干而舞,三终而出。及至七日,孔子修乐不休,子路愠见曰:“夫子之修乐,时乎?”孔子不应,乐终而曰:“由,昔者齐桓霸心生于莒,句践霸心生于会稽,晋文霸心生于骊氏,故居不幽,则思不远,身不约则智不广,庸知而不遇之。”于是兴,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二三子从夫子而遇此难也,其不可忘也!”孔子曰:“恶是何也?语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医。夫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人也。吾闻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汤困于吕,文王困于羑里,秦穆公困于殽,齐桓困于长勺,句践困于会稽,晋文困于骊氏。夫困之为道,从寒之及暖,暖之及寒也,唯贤者独知而难言之也。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圣人所与人难言信也。”
  孔子困于陈、蔡之间,居环堵之内,席三经之席,七日不食,藜羹不糁,弟子皆有饥色,读诗书治礼不休。子路进谏曰:“凡人为善者天报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以祸。今先生积德行,为善久矣。意者尚有遗行乎?奚居隐也!”孔子曰:“由,来,汝不知。坐,吾语汝。子以夫知者为无不知乎?则王子比干何为剖心而死?以谏者为必听耶?伍子胥何为抉目于吴东门?子以廉者为必用乎?伯夷、叔齐何为饿死于首阳山之下?子以忠者为必用乎?则鲍庄何为而肉枯?荆公子高终身不显,鲍焦抱木而立枯,介子推登山焚死。故夫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众矣,岂独丘哉!贤不肖者才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有其才不遇其时,虽才不用,苟遇其时,何难之有!故舜耕历山而逃于河畔,立为天子则其遇尧也。傅说负壤土、释板筑,而立佐天子,则其遇武丁也。伊尹,有莘氏媵臣也,负鼎俎调五味而佐天子,则其遇成汤也。吕望行年五十卖食于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为天子师,则其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缚胶目,居槛车中,自车中起为仲父,则其遇齐桓公也。百里奚自卖取五羊皮,伯氏牧羊以为卿大夫,则其遇秦穆公也。沈尹名闻天下,以为令尹,而让孙叔敖,则其遇楚庄王也。伍子胥前多功,后戮死,非其智益衰也,前遇阖庐,后遇夫差也。夫骥厄罢盐车,非无骥状也,夫世莫能知也;使骥得王良、造父,骥无千里之足乎?芝兰生深林,非为无人而不香。故学者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也,忧而不衰也,此知祸福之始而心不惑也,圣人之深念独知独见。舜亦贤圣矣,南面治天下,唯其遇尧也;使舜居桀纣之世,能自免于刑戮固可也,又何官得治乎?夫桀杀关龙逄而纣杀王子比干,当是时,岂关龙逄无知,而比干无惠哉?此桀纣无道之世然也。故君子疾学修身端行,以须其时也。”
  孔子之宋,匡简子将杀阳虎,孔子似之。甲士以围孔子之舍,子路怒,奋戟将下斗。孔子止之,曰:“何仁义之不免俗也?夫诗、书之不习,礼、乐之不修也,是丘之过也。若似阳虎,则非丘之罪也,命也夫。由,歌予和汝。”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终而甲罢。
  孔子曰:“不观于高岸,何以知颠坠之患;不临深渊,何以知没溺之患;不观于海上,何以知风波之患。失之者其不在此乎?士慎三者,无累于人。”
  曾子曰:“响不辞声,鉴不辞形,君子正一而万物皆成。夫行非为影也,而影随之;呼非为响也,而响和之。故君子功先成而名随之。”
  子夏问仲尼曰:“颜渊之为人也,何若?”曰:“回之信,贤于丘也。”曰:“子贡之为人也,何若?”曰:“赐之敏,贤于丘也。”曰:“子路之为人也,何若?”曰:“由之勇,贤于丘也。”曰:“子张之为人也,何若?”曰:“师之庄,贤于丘也。”于是子夏避席而问曰:“然则四者何为事先生?”曰:“坐,吾语汝。回能信而不能反,赐能敏而不能屈,由能勇而不能怯,师能庄而不能同。兼此四子者,丘不为也。夫所谓至圣之士,必见进退之利,屈伸之用者也。”
  东郭子惠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夫隐括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诗云:‘苑彼柳斯,鸣蜩●●;有漼者渊,莞苇淠淠。’言大者之旁,无所不容。”
  昔者南瑕子过程太子,太子为烹鲵鱼。南瑕子曰:“吾闻君子不食鲵鱼。”程太子曰:“乃君子否?子何事焉?”南瑕子曰:“吾闻君子上比所以广德也,下比所以狭行也,于恶自退之原也。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吾岂敢自以为君子哉?志向之而已。孔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
  孔子观于吕梁,悬水四十仞,环流九十里,鱼鳖不能过,鼋鼍不敢居;有一丈夫,方将涉之。孔子使人并崖而止之曰:“此悬水四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敢过,鼋鼍不敢居,意者难可济也!”丈夫不以错意,遂渡而出。孔子问:“子巧乎?且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曰:“始吾入,先以忠信,吾之出也,又从以忠信;忠信错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用私。吾所以能入而复出也。”孔子谓弟子曰:“水而尚可以忠信,义久而身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