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者谀臣也;愿大王杀臣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听公子,独能禁我游耳,后世游之,无有极时,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为陵于荆台;未尝有持钟鼓管弦之乐而游于父之墓上者也。”于是王还车,卒不游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闻之曰:“美哉!令尹子西,谏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百世之后者也。”
  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舟(一作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保申谏曰:“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泽,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匍伏将笞王,王曰:“不谷免于襁褓,托于诸侯矣,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于先王。”王曰:“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加之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保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乃请罪于王,王曰:“此不谷之过,保将何罪?”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折箘簬之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保申敢极言之功也。萧何王陵闻之曰:“圣主能奉先世之业,而以成功名者,其惟荆文王乎!故天下誉之至今,明主忠臣孝子以为法。”
  晋平公使叔向聘于吴,吴人拭舟以逆之,左五百人,右五百人;有绣衣而豹裘者,有锦衣而狐裘者,叔向归以告平公,平公曰:“吴其亡乎!奚以敬舟?奚以敬民?”叔向对曰:“君为驰底之台,上何以发千兵?下何以陈钟鼓?”诸侯闻君者,亦曰‘奚以敬台,奚以敬民?’所敬各异也。”于是平公乃罢台。
  赵简子举兵而攻齐,令军中有敢谏者罪至死,被甲之士,名曰公卢,望见简子大笑;简子曰:“子何笑?”对曰:“臣有夙笑。”简子曰:“有以解之则可,无以解之则死。”对曰:“当桑之时,臣邻家夫与妻俱之田,见桑中女,因往追之,不能得,还反,其妻怒而去之,臣笑其旷也。”简子曰:“今吾伐国失国,是吾旷也。”于是罢师而归。
  景公为台,台成,又欲为钟,晏子谏曰:“君不胜欲为台,今复欲为钟,是重敛于民,民之哀矣;夫敛民之哀而以为乐,不祥。”景公乃止。
  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汝为吾君养马而杀之,而罪当死;汝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而罪又当死;汝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汝罪又当死。”公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
  景公好弋,使烛雏主鸟而亡之,景公怒而欲杀之,晏子曰:“烛雏有罪,请数之以其罪,乃杀之。”景公曰:“可。”于是乃召烛雏数之景公前曰:“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一罪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二罪也;使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是三罪也。数烛雏罪已毕,请杀之。”景公曰:“止,勿杀而谢之。”
  景公正昼被发乘六马,御妇人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不朝,晏子睹裔敖而问曰:“君何故不朝?”对曰:“昔者君正昼被发乘六马,御妇人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反,不果出,是以不朝。”晏子入见,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发乘六马以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赐,得率百姓以守宗庙,今见戮于刖跪以辱社稷,吾犹可以齐于诸侯乎?”晏子对曰:“君无恶焉。臣闻之,下无直辞,上无隐君;民多讳言,君有骄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辞;君上好善,民无讳言。今君有失行,而刖跪有直辞,是君之福也,故臣来庆,请赏之,以明君之好善;礼之,以明君之受谏!”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于是令刖跪倍资无正,时朝无事。
  景公饮酒,移于晏子家,前驱报闾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故乎?国家得微有故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前驱报闾曰:“君至”。司马穰苴介胄操戟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叛者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报闾曰:“君至”。梁丘据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至,公曰:“乐哉!今夕吾饮酒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贤圣之君皆有益友,无偷乐之臣。”景公弗能及,故两用之,仅得不亡。
  吴以伍子胥孙武之谋,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伐越,越王句践迎击之,败吴于姑苏,伤阖庐指,军却,阖庐谓太子夫差曰:“尔忘句践杀而父乎?”夫差对曰:“不敢。”是夕阖庐死,夫差既立为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