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曰“何以?”对曰:“臣闻之,有命之父母,不知孝子;有道之君,不知忠臣。夫豫让之君,亦何如哉?”文侯曰:“善!”受浮而饮之,嚼而不让。曰:“无管仲鲍叔以为臣,故有豫让之功也。”赵简子曰:“吾欲得范中行氏良臣。”史黡曰:“安用之?”简子曰:“良臣,人所愿也,又何问焉?”曰:“君以无为良臣故也。夫事君者,谏过而荐可,章善而替否,献能而进贤;朝夕诵善,败而纳之,听则进,否则退。今范中行氏之良臣也,不能匡相其君,使至于难;出在于外,又不能入。亡而弃之,何良之为;若不弃,君安得之。夫良将营其君,使复其位,死而后止,何曰以来,若未能,乃非良也。”简子曰:“善。”
  子路问于孔子曰:“治国何如?”孔子曰:“在于尊贤而贱不肖。”子路曰:“范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其亡何也?”曰:“范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也,贱不肖而不能去也;贤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贱己而雠之。贤者怨之,不肖者雠之;怨雠并前,中行氏虽欲无亡,得乎?”
  晋荆战于邲,晋师败绩,荀林父将归请死,昭公将许之,士贞伯曰:“不可,城濮之役,晋胜于荆,文公犹有忧色,曰子玉犹存,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荆杀子玉,乃喜曰:“莫予毒也。今天或者大警晋也,林父之事君,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今杀之,是重荆胜也。”昭公曰:“善!”乃使复将。
卷九 正谏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人臣之所以蹇蹇为难,而谏其君者非为身也,将欲以匡君之过,矫君之失也。君有过失者,危亡之萌也;见君之过失而不谏,是轻君之危亡也。夫轻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为也。三谏而不用则去,不去则身亡;身亡者,仁人之所不为也。是故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五曰讽谏。孔子曰:“吾其从讽谏乎。”夫不谏则危君,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危身而终不用,则谏亦无功矣。智者度君权时,调其缓急而处其宜,上不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国而国不危,在身而身不殆;昔陈灵公不听泄冶之谏而杀之,曹羁三谏曹君不听而去,春秋序义虽俱贤而曹羁合礼。
  齐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颜斶趋进谏曰:“君乐治海上而六月不归,彼傥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景公援戟将斫之,颜斶趋进,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此二主也,臣之材,亦非此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人者,不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楚庄王立为君,三年不听朝,乃令于国曰:“寡人恶为人臣而遽谏其君者,今寡人有国家,立社稷,有谏则死无赦。”苏从曰:“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禄,爱其死而不谏其君,则非忠臣也。”乃入谏。庄王立鼓钟之间,左伏杨姬,右拥越姬,左裯衽,右朝服,曰:“吾鼓钟之不暇,何谏之听!”苏从曰:“臣闻之,好道者多资,好乐者多迷,好道者多粮,好乐者多亡;荆国亡无日矣,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执苏从手,右抽阴刃,刎钟鼓之悬,明日授苏从为相。
  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下治城郭,曰:“敢有谏者死。”国人忧之,有咎犯者,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故以乐见。”门大夫入言曰:“晋人咎犯也,欲以乐见。”平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客子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士十二人。咎犯曰:“隐臣窃顾昧死御。”平公诺。咎犯申其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于隐官曰:“占之为何?”隐官皆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游赭尽而峻城阙。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也,侏儒有余酒,而死士渴。四也,民有饥色,而马有栗秩。五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敢达。”平公曰善。乃屏钟鼓,除竽瑟,遂与咎犯参治国。
  孟尝君将西入秦,宾客谏之百通,则不听也,曰:“以人事谏我,我尽知之;若以鬼道谏我,我则杀之。”谒者入曰:“有客以鬼道闻。”曰:“请客入。”客曰:“臣之来也,过于淄水上,见一土耦人,方与木梗人语,木梗谓土耦人曰:‘子先,土也,持子以为耦人,遇天大雨,水潦并至,子必沮坏。’应曰:‘我沮乃反吾真耳,今子,东园之桃也,刻子以为梗,遇天大雨,水潦并至,必浮子,泛泛乎不知所止。’今秦,四塞之国也,有虎狼之心,恐其有木梗之患。”于是孟尝君逡巡而退,而无以应,卒不敢西向秦。
  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曰:“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子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顾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吴王曰:“善哉!”乃罢其兵。
  楚庄王欲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