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非轻重之正也。世有缘情立义,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之觉者,亦若是而已矣!孰能不狃于情以正其心,定天下之公乎!

  见善有不明,则守之不固。或慑于威严而失之,或没于情恩而失之,或乱于精微而失之,或汨于末流而失之。伟哉,孟氏之子!生世之大弊,承道之至衰,蕴经纶之大业,进退辞受,执极而不变,用极而不乱,屹然独立于横流。使天下后世晓然知强大威力之不可用,士所以立身,大夫所以立家,诸侯所以立国,天子所以保天下,必本诸仁义也。伟哉,孟氏之子!

  义者,权之行也。仁,其审权者乎。

  道充乎身,塞乎天地,而拘于躯者不见其大,存乎饮食男女之事,而溺于流者不知其精。诸子百家亿之以意,饰之以辨,传闻袭见,蒙心之言。命之理,性之道,置诸茫昧则已矣。悲夫,此邪说暴行所以盛行,而不为其所惑者鲜矣。然则奈何?曰在修吾身。

  释氏定其心而不理其事,故听其言如该通,征其行则颠沛。儒者理于事而心有止,故内不失成己,外不失成物,可以赞化育而与天地参也。

  自反则裕,责人则蔽。君子不临事而恕己,然后有自反之功。自反者,修身之本也。本得,则用无不利。

  有毁人败物之心者,小人也,操爱人成物之心者,义士也。油然乎物各当其分而无觅者,君子也。

  知人之道,验之以事而观其词气。从人反躬者,鲜不为君子。任己盖非者,鲜不为小人。

  释氏直曰吾见其性,故自处以静,而万物之动不能裁也。自处以定,而万物之分不能止也。是亦天地一物之用耳。自道参天地、明并日月、功用配鬼神者观之,则释氏小之为丈夫矣。其言夸大,岂不犹坎井之蛙欤?

  仁者,天地之心也。心不尽用,君子而不仁者,有矣。

  万物备而为人,物有未体,非仁也。万民合而为君,有一民不归吾仁,非王也。

  天命为性,人性为心。不行己之欲,不用己之智,而循天之理,所以求尽其心也。


修身

  胡子曰:修身以寡欲为要,行己以恭俭为先,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

  道不能无物而自道,物不能无道而自物。道之有物,犹风之有动,犹水之有流也,夫孰能间之?故离物求道者,妄而已矣!

  释氏之学,必欲出死生者,盖以身为己私也。天道有消息,故人理有始终。不私其身,以公于天下,四大和合,无非至理;六尘缘影,无非妙用,何事非真,何物非我?生生不穷,无断无灭,此道之固然,又岂人之所能为哉?夫欲以人为者,吾知其为邪矣。

  道非仁不立。孝者,仁之基也。仁者,道之生也。义者,仁之质也。

  未能无欲,欲不行焉之谓大勇,未能无惑,惑不苟解之谓大智。物不苟应,务尽其心之谓大仁。人而不仁,则道义息。

  强暴感仁义而服者有矣,未闻以强暴服强暴而能有终者也。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存神。神存天地之间,顺其命,勿绝灭之而已矣。死生者,身之常也。存亡者,国之常也。兴废者,天下之常也。绝灭者,非常之变也。圣人制四海之命,法天而不私己,尽制而不曲防,分天下之地以为万国,而与英才共焉。诚知兴废之无常,不可以私守之也。故农夫受田百亩,诸侯百里,天子千里。农夫食其力,诸侯报其功,天子享其德。此天下之分,然非后世擅天下者以大制小、以强制弱之谋也,诚尽制而已矣。是以虞、夏、商、周传祀长久,皆千余岁。论兴废,则均有焉。语绝灭,则至暴秦郡县天下,然后及也。自秦灭先王之制,海内荡然无有根本之固。有今世王天下,而继世无置锥之地者。有今年贵为天子,而明年欲为匹夫不可得者。天王尚焉,况其下者乎?是以等威不立,礼义难行,俗化衰薄,虽当世兴废之常,而受绝灭之祸也。其为不孝孰大焉!悲夫!秦、汉、魏、晋、隋、唐之君,真可谓居绝灭之中而不自知者也。是故大易垂训,必建万国而亲诸侯,春秋立法,兴灭国而继绝世。

  义有定体,仁无定用。

  道无不可行之时,时无不可处之事。时无穷,事万变,惟仁者为能处之,不失其道而有成功。权数智术,用而或中则成,不中则败。其成败系人之能否,而权变纵释不在我者也。岂不殆哉!

  天命不已,故人生无穷。其耳目、口鼻、手足而成身,合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而成世,非有假于外而强成之也,是性然矣。圣人明于大愉,理于万物,畅于四肢,达于天地,一以贯之。性外无物,物外无性。是故成己成物,无可无不可焉。释氏绝物遁世,栖身冲寞,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遂以此自大。谓万物皆我心,物不觉悟而我觉悟,谓我独高乎万物。于是颠倒所用,莫知所止,反为有适有莫,不得道义之全。名为识心见性,然四达而实不能一贯。展转淫遁,莫可致诘。世之君子信其幻语而惑之。孰若即吾身世而察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