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汉学,《洪范》略如宋学。一实一虚,一物一事。[《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据《禹贡》以言物,乃知汉师破碎支离之不足以为学;据《洪范》言理,乃知理由事出,宋人空虚惝恍之不足以为学。《尚书》此二篇,与诸篇体例不同,乃群经之总例,不但为《尚书》发。以此立学,明白简要,与汉、宋同床异梦。
  《古制佚存凡例》与《春秋时人载记》,以传皆言清行浊,故于古制分新旧例。凡古事与经不同者,皆为真古事,以《礼》、《乐》二经出于孔修,如同姓昏、三年丧、亲迎、丧服、烝报诸条,其明证。箌室主人引东昏、齐高、隋炀为据,谓《礼》《乐》已定之后,未尝无怪诞狂乱之人。窃以拟非其伦,所引诸人,皆后世所谓人面畜鸣,亡身丧家,当时群相叱怪,后世引为大戒。若周穆王、齐桓公、鲁昭公、哀公、子张、子贡所行所疑,何得以恶鸱怪兽相比伦!礼丧必去官,《春秋》记鲁大夫,父死,子即服事出使;礼不世卿,列国卿大夫几无不世者。在当时为通行,与高澄、东昏、隋炀,千万中不得一二者过殊。因其相攻,本义愈显,故予以春秋以前之中国,即今日之西人。如齐桓姑姊妹不嫁者七人,卫宣、楚灵上烝下报者,西人近绝无其事。盖其通商已近三百年,耳濡目染,渐革旧俗。今日之西人,实较春秋前之中人为文明,是古非今,俗说与情事正相反。
  “古学”祖刘歆,以周公为六艺主,孔子为传述家,所言事事与《移书》相反。盖《移书》本用博士旧法,以六艺归之孔修,首以微言大义归之孔门。若如马、郑诸家,既不主孔子,更何有微言大义之可言?每经皆有义例,在文字之外,如数术之卜筮,以及铁板数、《青囊经》,皆别有起例,在本书之外。不得本例,但望文生训,如何能通?不惟经说,即李义山、吴梅村诗集,作注者必先于本文之外,详其时事、履历、性情、嗜好,并其交游赠答,当时朝廷盛衰、政辅忠佞,然后能注。区区后人文诗,千万不足与经比,犹于文字外,无限推索,方能得其本旨。乃东汉以下之经学,则不必先求本师,预考文例,但能识字解义,按照本文,详其句读,明其训诂,即为经说。真所谓望文生训,不求其端,不竟其委,但能识丁,便可作传。除《公羊》外。今所行之十二经注疏,一言以蔽之曰:望文生训而已!靳注《吴集》,相去未远,文字之外,究心实多。以今日初识笔画之童蒙,说古昔圣神之微旨,而谓如盲词市簿,一见能解,一闻能知,岂不哀乎!学者亦尝假四字以为说,实则阮王二刻,能逃望文生训者,宁有几人?盖欲求义例,必先有师;不能得师,必先于各经先师传说义例,未读经先考之至精至熟,然后可以读经。此法久绝,合宇内老师宿儒,谁能免此弊?刘歆初言微言,后力反其说。愿学者读汉臣刘歆书,勿用新室刘秀颠倒六经之法也。
  井研庚子新修《县志》,所撰《四益丛书》,备蒙采入《经籍志》,四部共百四五十种。参用《提要》及《经义考》之例,序跋之外,别撰提要。子姓、友朋、及门分撰者,各录姓名。先曾为《序例》,志本以文繁,多从删节。又家藏本如《楚词文集》之类,续有增补。《诗》、《易》二经,旧说未定,亦多删改。然庚子以前所有著述,《县志》详矣。家藏本存以待改,将来刊刻必与《志》本有同异,然“小”、“大”二统规模,《志》本粗具矣。
  宋、元、明理学家皆有《学案》,予于《今古学考》外,别撰《两汉学案》四卷。西汉主微言,东汉主大义。大义主《左》、《国》,微言则主《列》、《庄》。盖《左》、《国》以孔子为述,为不以空言说经之旧法。主持此说,必须用《论语》“好古”、“敏求”、“择改”、“并行”之说。六艺虽为旧文,孔子手定,别黑白定一尊,凡沿革与不善之条,悉经删削,盖于历代美善,皆别与定一尊。如田赋取助法,夏、周皆以公田说之,而贡彻之法不取;如讥世卿,《诗》与《春秋》同书尹氏;如行夏时,四代经文皆以夏时为正,《周礼》仍为“大统”皇帝之法,以《论语》“行夏时”及“述而不作”二章,“子张问十世”章为主。择改因革,大有经营,特本旧文,即为述古。六艺合通,全由笔削,不可如东汉“古文”说经,皆文、周、国史原文,未经孔定,杂存各代,沿革棼乱。如《诗》以为旧有撰人,可也;但既编定,则编书之意,与作者不必全同。旧本歌谣,孔修后遂成为经。《书》本多,断定二十八篇,则变史为经。其与《列》、《庄》分别之处,则微言派直以六艺皆新文,并非陈迹刍狗过时之物。托之帝王,即《庄子》“寓言”。如《春秋》、《论语》所讥,皆为新制,孔子以前,并无以言立教之事,周公旧制,未传为经。故一作一述,小异大同。亦如地静、地动,昼夜寒暑,莫不相同。二说循环,互相挽救。如“古文”专以六艺属古人,不言审定折中,以新代旧,变史为经,则其病百出,万不敢苟同者也。
  尝以《春秋》、《书》、《诗》、《易》四经,比于套杯,以《书》容《春秋》,以《诗》容《书》,故旧说庄子、董子,皆以《易》与《春秋》对言。原始要终,而《诗》《书》《礼》《乐》四教在其内。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