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艮尺牍》 明 王艮
  
  
  《与林子仁》
  
  自诚明谓之性,苟非生而知之,焉能自诚而明也如此?自明诚谓之教,苟非师友讲明功夫头脑,并出处进退时宜,焉能自明而诚也如此?故曰:诚则明矣,明则成诚矣。是故学者之于师友,切磋琢磨,专在讲明而已,故曰:学不讲不明。
  
  《答林子仁》
  
  来书所谓真实二字,足见切实功夫。但其间微有毫厘之辨,不可不察。盖良知原自无不真实,而真实者未必合良知之妙也。故程子谓:人性上不容添一物。
  
  《答朱惟实》
  
  得书知尹高阳,可慰。来谓既云敬慎不败矣,又云患所以立。立夫良知即性,性即天,天即乾也。以其无所不包,故谓之仁;无所不通,故谓之亭;无所不宜,故谓之利;无所不正,故谓之贞。是故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终日乾乾夕惕,敬慎此良知而已。虽危无咎,即所谓不败,即所以立本也。平斋求之,良知更何疑于不足,此便是尽性,自能获乎上下。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而已矣。能反求,自不怨天尤人,更有何事!
  
  《答宗尚恩》
  
  来书之意已悉,但某欲吾丸斋为第一等人物,惜乎今日小用之,非我所望也。所谓欲自试云者,古人谓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为学,此至当之论。吾丸斋且于师友处试之,若于人民社稷处试,恐不及救也。进修苟未精彻,便欲履此九三危地,某所未许。有疑,尚当过我讲破。(其一)
  
  来书谓为禄而仕,足见谦德。古之人欲仕,出疆必载贽,三月无君则吊。君臣大伦,岂一日可忘?昔者孔子为禄而仕为乘田,必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为委吏,必曰会计当而已矣。牛羊不茁壮,会计不当,是不能尽其职,是为不及。牛羊茁壮、会计当而不已者,是为出位之思,是为过之。过与不及,皆自取其罪过。在丸斋当了然此道,自不至于如彼喜而不寐。区区本心,但休戚相关,不能不为之虑耳。为禄为道,无入而不自得者,有命存焉。若夫仕之久速,此又在吾丸斋随时消息,见机自试。如何――非我所能逆料也。(其二)
  
  《与俞纯夫》
  
  只心有所向便是欲,有所见便是妄。既无所向又无所见便是无极而太极。良知一点,分分明明,亭亭当当,不用安排思索,圣神之所以经纶变化而位育参赞者,皆本诸此也。此至简至易之道,然必明师良友指点,功夫方得不错。故曰:道义由师友有之。不然,恐所为虽是,将不免行不著,习不察。深坐山中,得无喜静厌动之僻乎?肯出一会商榷,千载不偶。
  
  《答朱思斋明府》
  
  良知天性,往古来今,人人俱足,人伦日用之间,举而措之耳。所谓大行不加,穷居不损,分定故也。但无人为意见参搭其间,则天德王道至矣哉。承谕抚按荐举事,窃思古之先觉者,以万物一体之仁而竭心思焉,斯有万物一体之政。是故出则必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其成可以前定。故曰三年有成,曰必世而后仁,岂虚语哉?某本田野鄙夫,岂足为邦家用?第僻处海滨,以虚闻窃名乡里,有司以此过举,抚案以是知我哉(“哉”字疑衍),所谓声闻过情,此心独无愧乎?
  
  《与林子仁》
  
  别来不觉三载矣,屡承惠问,感激殊深。始闻高中而居要地,诚有喜而不寐之意。又得龙溪先生诸友切磋,学日益明,此第一义也。夫学无外政,政无外学,是故尧舜相传授受,允执厥中而已矣。孟子曰:经正斯民兴,斯无邪慝矣。虽孔子必三年而后有成。有志于忠君爱民者,求其完全之策,必以此为是矣。王正亿者,乃吾先师一脉之孤也,愧我势不能相随看管,此拳拳于怀,万望青目。幸甚幸甚!谅吾东城推此学之所自,必自能照顾矣,岂待赘言哉!(其一)
  
  舟中所论人有道,其言足以兴,无道,其默足以容,即大舜隐恶扬善之道,此所以谓为大知也。吾东城执此中而用之,则彻上彻下,是为明哲保身矣。(其二)
  
  《与南都诸友》
  
  都下一别,不觉七八年矣,思欲一会,再不可得。朋友之难聚易散也如此,可不叹乎?先师之身既殁,追之不可得也,伤哉!然先师之心在于诸兄,不可得而传之乎?传之者所以尊先师也。不失其几,所谓时中也。弟近有愚见请质诸兄,未知高明以为何如?裁示,万幸。
  
  弟欲请教诸兄,欲尧舜其君,欲尧舜其民也,然尧舜君民之道,必有至简至易至乐存焉。使上下乐而行之,无所烦难也。所谓为高必因邱陵,为下必因川泽,见几而作,功易成也。今闻主上有纯孝之心,斯有纯孝之行,何不陈一言为尽孝道而安天下之心,使人人君子,比屋可封?钦惟我太祖高皇帝教民榜文,以孝弟为先,诚万世之至训也。盖闻天地之道,先以化生,后以形生。化生者,天地即父母也;形生者,父母即天地也。是故仁人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