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快馋嫉之心。譬之投杯醪于河水,而曰:“是有醪焉,亦可饮而醉也”,非易牙之口将不能辨之矣,而求饮者之醉可得乎?
  人臣于国家之难,凡其心之可望,力之可为,涂肝脑而膏髓骨,皆其职分所当。然则此同事诸臣者,遂敢以此自为之功而邀赏于其上乎?顾臣与之同事同功,今赏积于臣,而彼有未逮,臣复抗颜直受而不以一言,是使朝廷之上果以其功独归于臣,而此诸人者之绩因臣之为蔽而卒无以自显于世也。且自平难以来,此同事诸人者,非独为已斥诸权奸之所诬构挫辱而已也,群憎众嫉,惟事指摘搜罗以为快,曾未见有鸣其不平而伸其屈抑者。幸而陛下龙飞,赫然开日月之光,英贤辅翼,廓清风而鼓震电,于是阴气始散而魍魉潜消。然而覆盆之下,尚或有未能自露者也。故臣敢不避矜夸僭妄之戮,而辄为诸臣者一诉其艰难抑郁之情。
  昔汉臣赵充国破羌而归,人有访之谦让功能者。充国曰:“吾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一为主上明言其利害,卒使,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实对。夫人之忠于国也,杀身夷族有不避,而乃避其自矜功伐之嫌乎?臣始遇变于丰城也,盖举事于仓卒茫昧之中,其时岂能逆睹其功之必就,谓有今日爵赏之荣而为哉?徒以事关宗社,是以不计成败利钝,捐身家,弃九族,但以输忠愤而死节,是臣之初心也。至于号告三军,则虽激之以忠义,而实歆之以爵禄延世之荣;励之以名节,而复动之以恩赏绚耀之美。是非敢以虚言诱之也,以为功而克成,则此爵禄恩赏亦有国之常典,理所必有也。今臣受殊赏而众有未逮,是臣以虚言罔诱其下,竭众人之死而共成之,掩众人之美而独取之,见利忘信,始之以忠信,终之以贪鄙,外以欺其下,而内失其初心,亦何颜面以视其人乎?故臣之不敢独当殊赏者,非不知封爵之为荣也,所谓有重于封爵者,故不为苟得耳。
  伏愿陛下鉴臣之言,不以为夸也,而因以察诸臣之隐;允臣之辞,不以为伪也,而因以普诸臣之施。果以其赏在所薄与,则臣亦不得而独厚;果以其赏或可厚与,则诸臣亦不得而遂薄也。江西同事诸臣,臣于前奏亦已略举;且该部具有成册可查,不敢复有所尘渎。臣在衰忧苦之中,非可有言之日,事不容已而有是举,不胜受恩感激,含哀冒死,战栗惶惧,恳切祈祷之至!
  ●卷十四别录六
  ◎奏疏六
  ○辞免重任乞恩养病疏(嘉靖六年六月)
  臣自正德十四年江西事平之后,身罹谗构,危疑汹汹,不保朝夕。幸遇圣上龙飞,天开日朗,鉴臣蝼蚁之忠,下诏褒扬洗涤,出臣于覆盆之下;进官封爵,召还京师。因乞便道归省,随蒙赐敕遣官奖劳慰谕,锡以银币,犒以羊酒。臣感激天恩,虽粉骨碎身,云何能报。不幸遭继父丧,未获赴阙陈谢。服满之后,又连年病卧,喘息奄奄,苟避形迹。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迄今六年于此矣,尚未能一睹天颜,稽首阙廷之下,臣实瞻戴恋慕,昼夜热中,若身在芒刺。迩者曾蒙谢恩之召,臣之至愿;惟不能即时就道,顾乃病卧呻吟,徒北望感泣,神魂飞驰而已。
  今年六月初六日,兵部差官赍文前到臣家,内开奏奉钦依,以两广未靖,命臣总制军务,督同都御史姚镆等勘处者。臣闻命惊惶,莫知攸措。伏自思惟,臣于君命之召,当不俟驾而行,矧兹军旅,何敢言辞?顾臣病患久积,潮热痰嗽,日甚月深,每一发咳,必至顿绝,久始渐苏。乃者谢恩之行,轻舟安卧,尚未敢强,又况兵甲驱劳,岂复堪任。夫委身以图报,臣之本心也。若冒病轻出,至于偾事,死无及矣。
  臣又伏思两广之役,起于土官仇杀,比之寇贼之攻劫郡县,荼毒生灵者,势尚差缓。若处置得宜,事亦可集。姚镆平日素称老成慎重,一时利钝前却斯亦兵家之常,要在责成,难拘速效。御史石金据事论奏,是盖忠于陛下,将为国家宏仁覆久远之图,所以激励镆等,使之集谋决策,收之桑榆也。
  臣本书生,不习军旅,往岁江西之役,皆偶会机宜,幸而成事。臣之才识,自视未及姚镆,且近年以来,又已多病。况兹用兵举事,镆等必尝深思熟虑,得其始末条贯,中事少沮,辄以臣之庸劣参与其间,行事之际,所见或有同异,镆等益难展布。
  夫军旅之任,在号令严一,赏罚信果而已。慎择主帅,授铖分困,当听其所为。臣以为两广今日之事,宜专责镆等,隆其委任,重其威权,略其小过,假以岁月,而要其成功。至于终无底绩,然后别选才能,兼于民情土俗素相谙悉,如南京工部尚书胡世宁,刑部尚书李承勋者往代其任。
  夫朝廷用人,不贵其有过人之才,而贵其有事君之忠,苟无事君之忠,而徒有过人之才,则其所谓才者,仅足以济其一己之功利,全躯保妻子而已耳。如臣之迂疏多病,徒持文墨议论,未必能济实用者,诚宜哀其不逮,容令养疾田野。俟病痊之后,不终弃废,或可量置闲散之地,使自得效其涓埃。则朝廷于任贤御将之体,因物曲成之仁,道并行而不相背矣。臣不敢苟冒任使以欺国事,不胜感恩激义,恳切祈望之至!
  ○赴任谢恩遂陈肤见疏(六年十二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