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者,以臣既为奏请,虽明旨未下,皆谓朝廷必能免其租税,尚可忍死以待也。夫危急之际,则啖之免租以竭其死力,事平之后,又罔民而刻取之,人怀怨忿不平,此其不肯输纳之故一也。
  及宸濠之乱稍定,而大军随至,供馈愈烦,诛求愈急,其颠连困踣之状,臣于前奏已略言之。百姓不任其苦,强者窜而为寇,弱者匿而为奸。继而水灾助祸,千里之民皆为鱼鳖,号哭载途,喧腾求赈。其时臣等既无帑藏之储,又无仓廪可发,所以绥劳抚定之者,更无别计,惟以奏免租税为言。百姓睊睊胥谗,谓命在旦夕,不能救我而徒曰免税免税,岂可待邪?盖其心以为免税已不待言,尚恨其无以赈之也。已而既不能赈,又从而追纳之,人怨益深,不平愈甚,此其不肯输纳之故二也。
  当大军之驻省,臣等趋走奔命,日不暇给,亦以为既有前奏,则赋税必在所免,不复申请。其时巡抚苏松等处都御史李充嗣奏称江西首被宸濠之害,乞将该年税粮军需等项俱行停免。该户部覆题:奉圣旨是,各被害地方,着抚按官严督所属用心设法赈济,钦此。”又该给事中王纪奏本部覆题,“奉圣旨是,这地方委的疲困已极,自正德十四年以前一应钱粮,果系小民托欠未完的,俱准暂且停征,还着各该官司设法赈济,毋视虚文,钦此。”俱钦遵,该部备咨前来,臣等正苦百姓呶呶,咨文一至,如解倒悬,即时宣布。百姓闻之。欢声雷动,递相传告,旦夕之间,深山穷谷,无不毕达。自是而后,坚守蠲免之说,虽部使督临,或遣人下乡催促,小民悉以为诈妄,群起而驱缚之。催征之令不复可行,此其不肯输纳之故三也。
  郡县之官,亲见百姓之困苦,又当震荡颠危之日,惧其为变,其始惟恐百姓不信免租之说,指天画地,誓以必不食言,既而时事稍平,则尽反其说而征之,固已不能出诸其口矣,况从而鞭笞捶达之,其遽忍乎!此其难于追征之故一也。
  三司各官,旧者既被驱胁,新者陆续而至,至则正当扰攘,分投供应,四出送迎,官离其职,吏失其守,纠结纷拿,事无专责,如群手杂缲于乱丝之中,东牵西绊,莫知端绪。既而部使骤临,欲于旬月之间督并完集,神输鬼运,有不能矣。此其难于追征之故二也。
  夫背信而行,势已不顺,若使民间尚有可征之粟,必不得已,剜剥而取之,忍心者尚或能办也。而民之疮痍已极矣,实无可输之物矣,别夫离妇,弃子鬻女,有耳者不忍闻,有目者不忍睹也。如是而必欲驱之死地,其将可行乎!此其难于追征之故三也。
  夫小民之不肯输纳既如彼,而有司之难于追征又如此,后值部使身临坐并,急于风火,百姓怨谤纷腾,汹汹思乱,复如将溃之堤。臣于其时虑恐变生不测,谓各官与其激成地方之祸,无益国事,身膏草野,以贻朝廷之忧,孰若姑靖地方,宁以一身当迟慢之戮乎。因谕各官追征毋急,以纾民怨。各官内迫于部使,外窘于穷民,上调下辑,如居颠屋之下,东撑则西颓,前支则后圮,强颜陵诟之辱,掩耳怨憝之言,身营闾阎之下,口说田野之间,晓以京储之不可缺,谕以国计之不得已,或转为借贷,或教之典拆,忍心于捶骨剥脂之痛而浚其血,闭目于析骸食子之惨而责其逋。共计江西十四年分兑军本色米八万石,折色米三十二万石,改兑米一十七万石。臣始度其势,以为决无可完之理,其后数月之间,亦复陆续起解完纳,是皆出于意料之外,在各官诚窘局艰苦,疲瘁已极,亦可谓之劳而有功矣。今闻部使参奏,且将不免于罪,臣窃冤之。
  昔之人固有催科政拙,而自署下考者,亦有矫制发廪,而愿受其辜者,各官之以此获罪,固亦其所甘心。但始之因叛乱旱荒而为之奏免者臣也;继之因水灾兵困而复为申奏者臣也;又继之因朝廷两有停征赈贷之旨,而为之宣布于众者,亦臣也;又继之虑恐激成祸变,而谕令各官从权缓征者,又臣也;是各官之罪,皆臣之罪也。今使各官当迟慢之责,而臣独幸免,臣窃耻之。
  夫司国计者,虑京储之空匮,欲重征收后期者之罪,而有罚俸降级之议,此盖切于谋国,忠于事君者之不得已也。亦岂不念江西小民之困苦,与各官之难为哉?顾欲警众集事,创前而戒后,固有不得不然者,正所谓救焚身之患,不遑恤毛发之焦,攻心腹之疾,不得避针灼之苦耳。
  伏望皇上悯各官之罪,出于事势之无已,特从眚灾肆赦之典,宽而宥之,则法虽若屈,而理亦未枉。必谓行令之始,不欲苟挠,则各官之罪实由于臣,即请贬削臣之禄秩,放还田里,以伸国议。如此,则不惟情法两得,而臣亦可以藉口江西之民免于欺上罔下之耻矣。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缘系征收秋粮,稽迟待罪事理,为此具本请旨。
  ○巡抚地方疏(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
  据江西布政司呈:奉臣案验,照得本院前任巡抚衙门近遭兵火废毁,兼以地址僻隘低洼,每遇淋雨,潢潦浸灌。见今本院在于都司贡院诸处衙门寄驻,迁徙不常,居无定止,人无定向。妨政失体,深为未便,合行议取,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会同都、按二司官从长议查省城居民没官房屋及革毁一应衙门,可以拆修改造者。会议停当,呈来定夺,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