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斋语录》 明 王艮
  
  语录上
  
  《大学》言平天下在治其国,治国在齐其家,齐家在修其身,修身在正其心,而正心不言在诚其意,诚意不言在致其知,可见致知、诚意、正心,各有工夫,不可不察也。
  
  《中庸》“中”字,《大学》“止”字,本文自有明解,不消训释。“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是分明解出“中”字来。“于止,知其所止”、“止仁”、“止敬”、“止慈”、“止孝”、“止信”,是分明解出“止”字来。
  
  天下之学,惟有圣人之学好学:不费些子气力,有无边快乐。若费些子气力,便不是圣人之学,便不乐。
  
  “不亦悦乎”,“说”是心之本体。
  
  “志于道”,立志于圣人之道也。“据于德”,据仁义礼智信,五者,心之德也。“依于仁”,仁者善之长,义礼智信皆仁也,此学之主脑也。“游于艺”,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也。
  
  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故立吾身以为天下国家之本,则位育有不袭时位者。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论有位无位,孔子学不厌而教不倦,便是位育之功。
  
  学是愚夫愚妇能知能行者。圣人之道,不过欲人皆知皆行,即是位天地育万物把柄。不知此,纵说得真,却不过一节之善。愚夫愚妇与知能行便是道,与鸢飞鱼跃同一活泼泼地,则知性矣。
  
  戒慎恐惧莫离却不睹不闻,不然便入于有所戒慎、有所恐惧矣。故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
  
  论道理若只得一边,虽不可不谓之道,然非全体也。譬之一树,有见根未见枝叶者,有见枝叶未见花实者,有见枝叶花实却未见根者,须是见得一株全树始得。
  
  不执意见,方可入道。
  
  学讲而后明,明则诚矣。若不诚,只是不明。
  
  孔子虽天生圣人,亦必学诗、学礼、学易,逐段研磨,乃得明彻之至。
  
  知得身是天下国家之本,则以天地万物依于己,不以己依于天地万物。
  
  “若能握其要,何必窥陈编”,白沙之意有在,学者须善观之。《六经》正好印证吾心,孔子之时中,全在韦编三绝。
  
  人之天分有不同,论学则不必论天分。
  
  体用不一,只是功夫生。
  
  天行健,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知行合一。
  
  学者有求为圣人之志,始可与言学。先师常云:“学者立得定,便是尧舜文王孔子根基。”
  
  学者初得头脑,不可便讨闻见支撑,正须养微致盛,则天德生道在此矣。六经四书,所以印证者也。若功夫得力,然后看书,所谓温故而知新也。不然,放下书本,便没功夫做。
  
  尘凡事常见俯视无足入虑者,方为超脱。今人只为自幼便将功利诱坏心术,所以夹带病根,终身无出头处,日用间毫厘不察,便入于功利而不自知,盖功利陷溺人心久矣。须见得自家一个真乐,直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然后能宰万物而主经纶。所谓乐则天,天则神。学者不见真乐,则安能超脱而闻圣人之道?仁者安处于仁,而不为物所动,智者顺利乎仁,而不为物所陷。仁且智,君子所以随约乐而善道矣。
  
  斋明盛服,非礼不动,一时具在,便是立志用功。
  
  诚意、忠恕、强恕、致曲,皆是立本功夫。
  
  容得天下人,然后能教得天下人。《易》曰:“包蒙吉。”
  
  善者与之,则善益长;恶者容之,则恶自化。
  
  一友论及朋友之失,先生曰:“尔过矣,何不取法君子?见不贤而自省之不暇,那有许多功夫去较量人过失!”
  
  若说己无过,斯过矣;若说人有过,斯亦过矣。君子则不然:攻己过,无攻人之过,若有同于己者,忠告善导之可也。
  
  先生于眉睫之间省觉人最多。学者有积疑,见先生,多不问而解。有学者问放心难于求,先生呼之,即起而应,先生曰:“而心见在,更何求心乎?”有别先生者,以远师教为言,先生曰:“涂之人皆明师也。”得深省。
  
  百姓日用条理处即是圣人之条理处。圣人知便不失,百姓不知便会失。
  
  教子无他法,但令日亲君子而已,涵育薰陶,久当自别。
  
  古人定省,谓使亲安妥而常定省之,非必问于亲而后谓之定省也。文王朝于王季日三,亦只问安否,于内竖而已。
  
  学者指摘举业之学,正与曾点不取三子之意同。举业何可尽非,但君子安身立命不在此耳。
  
  即事是学,即事是道。人有困于贫而冻馁其身者,则亦失其本,而非学也。夫子曰:“吾岂■(左‘夸’右‘包’)瓜也哉,焉能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