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曰:「人遇不遇,即是命也。」曰:「长平之战,四十万人死,岂命一乎?」曰:「是亦命也。只遇着白起,便是命当如此。又况赵卒皆一国之人。使是五湖四海之人,同时而死,亦是常事。」又问:「或当刑而王,或为相而饿死,或先贵后贱,或先贱后贵,此之类皆命乎?」曰:「莫非命也。既曰命,便有此不同,不足怪也。」
  问:「人之形体有限量,心有限量否?」曰:「论心之形,则安得无限量?」又问:「心之妙用有限量否?」曰:「自是人有限量。以有限之形,有限之气,茍不通一作用。之以道,安得无限量?孟子曰:『尽其心,知其性。』心即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论其所主为心,其实只是一个道。茍能通之以道,又岂有限量?天下更无性外之物。若云有限量,除是性外有物始得。」
  问:「心有善恶否?」曰:「在天为命,在义为理,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其实一也。心本善,发于思卢,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譬如水,只谓之水,至于流而为派,或行于东,或行于西,却谓之流也。」在义为理,疑是在物为理。
  问:「喜怒出于性否?」曰:「固是。纔有生识,便有性,有性便有情。无性安得情?」又问:「喜怒出于外,如何?」曰:「非出于外,感于外而发于中也。」
  问:「性之有喜怒,犹水之波否?」曰:「然。湛平静如镜者,水之性也。及遇沙石,或地势不平,便有湍激;或风行其上,便为波涛汹涌。此岂水之性也哉?人性中只有四端,又岂有许多不善底事?然无水安得波浪,无性安得情也?」
  问:「人性本明,因何有蔽?」曰:「此须索理会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虽茍、杨亦不知性。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无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性即是理,理则自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又问:「愚可变否?」曰:「可。孔子谓上智与下愚不移,然亦有可移之理,惟自暴自弃者则不移也。」曰:「下愚所以自暴弃者,才乎?」曰:「固是也,然却道佗不可移不得。性只一般,岂不可移?却被他自暴自弃,不肯去学,故移不得。使肯学时,亦有可移之理。」
  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见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条平坦底道路。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谓也。且如随卦言「君子响晦入宴息」,解者多作遵养时晦之晦。或问:「作甚晦字?」曰:「此只是随时之大者,响晦则宴息也,更别有甚义?」或曰:「圣人之言,恐不可以浅近看佗。」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深远处。如近处,怎生强要凿教深远得?杨子曰:『圣人之言远如天,紧人之言近处如地。』某与改之曰:『圣人之言,其远如天,其近如地。』」
  学者不泥文义者,又全背却远去;理会文义者,又滞泥不通。如子濯孺子为将之事,孟只取其不背师之意,人须就上面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佗大意,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得来,完廪又怎生下得来,若此之学,徒费心力。
  问:「圣人之经旨,如何能穷得?」曰:「以理义去推索可也。学者先须读论、孟。穷得论、孟,自有个要约处,以此观他经,甚省力。论、孟如丈尺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某尝语学者,必先看论语、孟子。今人虽善问,未必如当时人。借使问如当时人,圣人所答,不过如此。今人看论。孟之书,亦如见孔、孟何异?」
  孟子养气一篇,诸君宜潜心玩索。须是实识得方可。勿忘勿助长,只是养气之法,如不识,怎生养?有物始言养,无物又养个甚么?浩然之气,须见是一个物。如颜子言「如有所立卓尔」,孟子言」跃如也」。卓尔跃如,分明见得方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此观人之法。心之精微,言有不得者,不可便谓不知,此告子浅近处。
  「持其志,无暴其气」,内外交相养也。
  「配义与道,谓以义理养成此气,合义与道。方其未养,则气自是气、义自是义。及其养成浩然之气,则气与义合矣。本不可言合,为未养时言也。如言道,则是一个道都了。若以人而言,则人自是人,道自是道,须是以人行道始得。言义又言道,道、体也,义、用也就事上便义言。北宫黝之勇必行,孟施舍无惧。子夏之勇本不可知,却因北宫黝而可见。子夏是笃信圣人而力行,曾子是明理。
  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义在心内。苟不主义,浩然之气从何而生?理只是发而见于外者。且如恭敬,币之未将也恭敬,虽因币帛威仪而后发见于外,然须心有此恭敬,然后者见。若心无恭敬,何以能尔?所谓德者得也,须是得于己,然后谓之德也。」币之未将之时,已有恭敬,非因币帛而后有恭敬也。问:「敬义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义便知有是有非。顺理而行,是为义也。若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且如欲为孝,不成只守